波斯萨珊王朝
如果将年代设定在公元4世纪中叶的话,那么这个时期美索不达米亚的局势,是罗马占了上风。因为在公元297年,时任罗马帝国副帝的伽列里乌斯(Galerius)战胜了波斯国王,两国之间签署了至今仍然生效的和平条约。和平条约中最重要的是以下两项:
一、以尼西比斯及其东南的⾟格拉(Singara)为最前沿,由此往西的幼发拉底河流域一带,即北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由波斯割让给罗马帝国。古代的尼西比斯,现称为努塞宾,位于土耳其境内,紧邻叙利亚,而⾟格拉如今是伊拉克的瑟奈尔(Senjar)。现在叙利亚与伊拉克的国界线就是从这两个小镇之间穿过。
这项割让条款,即使在古代也是意义非同一般。在和平条约签署的9年之前,戴克里先皇帝依仗着强大的军事力量与波斯谈判,在没动一刀一枪的情况下,迫使波斯默认了罗马对北美索不达米亚的控制权。然而,默认与割让的性质还是不同,默认只是将北美索不达米亚当做缓冲地带,罗马不能在此设立一系列的要塞,建立帝国的防线。
但一旦割让给了罗马,那就是由罗马人自己说了算了。
二、位于底格里斯河东岸的五个地区的统治权,由波斯转交给罗马。
这意味着流向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两大河的上游流域完全控制在罗马手中。按照现代地理位置,这个流域包括了约旦、叙利亚、土耳其三国,可以从西和北两面监控伊拉克。在防卫战略意义上,罗马帝国首次获得了绝对的胜利。
波斯国王不得不签下如此屈辱的合约,是因为他惨败给伽列里乌斯。自公元297年条约签订,直到君士坦丁大帝统治的末期为止,两大国之间的非战状态保持了40年,始终未被打破。这要归功于戴克里先皇帝,他不是那种会被胜利冲昏头脑的人。他不仅强化了这一地区的防卫力量,甚至重新加固了北美索不达米亚以南,即原本就属于罗马领地的叙利亚以及约旦的边防线。古罗马人非常清楚,“罗马统治下的和平”不是凭空而来的。
不过,面对这种状况,波斯不会就这么一直忍气吞声。当年君士坦丁大帝年过60岁还需要亲自率军前往波斯,说明40年之后的波斯显示出反攻的姿态。那时的波斯国王已经换成了性格强悍、手段高明的沙普尔二世。
君士坦丁大帝死后,罗马帝国交由他的三个儿子分治。负责帝国东部的是次子君士坦提乌斯。他一继位,就必须面对波斯咄咄逼人的反攻之势。
在大帝死后的第二年年初,沙普尔率领波斯军队,集中兵力攻打尼西比斯。尼西比斯位于底格里斯河以西,行军大约需要两天的时间,属于罗马领地最前沿的要塞。四周建有三层城墙,墙外有深水护城河。数万人的波斯军队包围尼西比斯,猛攻强打了60天,终究没有攻下这座城镇。
6年后,公元344年,沙普尔的军队对⾟格拉发起攻击。⾟格拉也是罗马的前沿要塞城镇,距离尼西比斯东南方100公里左右。这一年的战争,君士坦提乌斯亲自出征,在前线指挥了两天的战役。波斯军队听说罗马皇帝亲自参战,攻势愈发猛烈,前半场战役打得非常漂亮,可是之后遭到了罗马军顽强的抵抗,结果波斯国王不得不撤兵放弃。
在这场⾟格拉攻防战中,发生了一件罗马军团罕有的不光彩的事情。波斯一位年少的王子在激战中被俘,遭到一队罗马士兵严刑拷打,最终被杀。据说这些士兵是基督教徒,他们把波斯国王子视为邪教徒而凌虐至死。
两年之后,沙普尔率军再次攻打尼西比斯。这一次的攻城战长达80天,最终撤兵的还是波斯国王。
四年后的公元350年,波斯第三次攻打尼西比斯,甚至带来了印度的大象兵团。这一次的战役持续了100多天。尼西比斯坚固的城墙被打得千疮百孔,守城的罗马士兵被猛烈的炮火轰击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攻城的波斯一方也不能幸免,牺牲惨烈,死亡人数超过2万人。这位勇猛的40岁的波斯国王沙普尔,最后还是偃旗息鼓、罢战休兵。就在他率军在尼西比斯与罗马军决一死战的时候,来自亚洲的蛮族乘机大举进攻,侵入了波斯的东部边境。这让沙普尔深感不安。
另一方的罗马皇帝君士坦提乌斯,也面临着棘手的难题。其弟君士坦斯遭蛮族出身的将军马格嫩提乌斯杀害,高卢落入了叛军之手,他必须率兵讨伐叛军。公元350年,波斯国王能够与罗马皇帝很爽快地签署休战决议,是因为这两位在国内都有更麻烦的事情需要处理。当然,这也意味着等他们解决了国内的问题后,会再度回到对决的战场。这个对决的时间发生在公元359年,从阿米达(Amida)战役开始。
美索不达米亚与周边
罗马与波斯,都是由多人种、多民族所构成的庞大帝国,但是两国的制度不同,军队的组织也不同。相对于拥有常备军的罗马,波斯的常备军数量甚少,大多数军人是从地方领主的军队招来的雇佣兵以及农奴。因此,一旦波斯招兵买马投入备战,立刻就会成为众人皆知的事情。罗马根本不需要派遣间谍打入敌人内部,只要向那些在东方做买卖的商人打听一下,基本上就能了解敌情。时隔9年,波斯国王沙普尔集结兵力,准备再次大战,一雪前耻,这情报早就被罗马人获知。那时候的沙普尔即将50岁。在那个年代,50岁的人如果还没有什么成就,就意味着此生一事无成。按理说,君士坦提乌斯是应该预想到波斯国王誓死一战的决心,可是,这位比波斯国王年轻10岁的罗马皇帝不仅没有积极准备迎战,就连原本正常运作的帝国东部的基础防御系统,也像滚动的车轮下塞进一根木棒,被迫停了下来。主要问题有二:
一、在君士坦提乌斯的宫廷中,臣子们因遭中伤、毁谤而丧命的现象,已经成了家常便饭。这种状况在国家面临危机之时,依然持续。不少有才能的将领被指控图谋暗杀皇帝,招致处死。将军们的命运势必会影响到其手下的中层军官。缺少了中坚力量的组织,是无法充分发挥功效的,这比缺少士兵更严重。这意味着罗马军团的战斗力,因将官大批被处死而逐渐减弱。
二、实战中不能没有指挥官。被处死的将官的空缺需要有人代替。然而,挑选军官的标准并不是以能力而定,而是取决于宫廷里一些人的喜好。这是君士坦提乌斯重用宦官所导致的不可避免的结果。
与国王亲自率军的波斯军队不同,作为罗马军最高司令官的君士坦提乌斯皇帝留在了多瑙河中游的巴尔干地区。派往东方担任总司令的,是颇受官员们好评的萨比尼阿努斯(Sabinianus),熟知东方情况、又有实战经验的乌尔希西努斯则屈居副手。副手对总司令必须唯命是从,战场上瞬息万变,需要及时地调整战略和战术,如果正副长官的意见不合,势必不利于战事。
另一方的波斯沙普尔国王,在作好充分战斗准备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大量收集情报。他将一位投靠了波斯的安条克商人安排在身边,从此人那里详细地了解到北美索不达米亚的情况。西靠幼发拉底河、东临底格里斯河的北美索不达米亚的一些城市,被罗马人改建成了要塞,它们最初是在亚历山大大帝东征时期由希腊人所建,是东西贸易往来的频繁之地。居住在安条克的希腊裔罗马商人,对这一带的情况自然是了如指掌。
沙普尔放弃了三次攻城未遂的尼西比斯,将目标改为其北面的阿米达。这是否与那位安条克人的建议有关,不得而知,想必是有其原因的。
阿米达位于底格里斯河的上游,在现代称做迪亚巴克尔(土耳其语:Diyarbakir)。它是古代的一座重要城市,之后历经长时期的衰败,直到近代才恢复了其重要地位。一些虽已没落但曾经是历史重镇的城市,即便现在归属伊斯兰文化圈,通常都还会延续古代的地名,不会作太大的改变。比如说著名的历史古城安条克,如今土耳其语称为安塔基亚(Antakya),两者只是发音上稍有不同而已。阿米达虽然战略地位不如尼西比斯,但仍有着特殊的价值。
君士坦提乌斯在他十几岁还担任副帝的时期,就将阿米达彻底改建成军事重镇。他甚至考虑过要更改地名,冠以自己的名字。阿米达位于山脚下,背靠险峻的山岩,流经城东的底格里斯河处于上游,水流湍急,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障壁,因此只要牢牢守住西、南以及北面三处,这里就是一个完美无缺的防御之地。
对于波斯国王沙普尔而言,攻下阿米达城相当于给罗马皇帝一个狠狠的教训。沙普尔率领10万大军经过尼西比斯,没作任何停留,直奔北面的阿米达。显然,这一次他很有信心赢得胜利。
但是罗马方面没有看出沙普尔的用心。他们或许认为既然尼西比斯可以承受住波斯三度的猛攻,比尼西比斯防守更坚固的阿米达应该没有问题。军队最高司令官君士坦提乌斯皇帝留在了多瑙河附近的希尔米乌姆,派往东方的总司令萨比尼阿努斯,虽然渡过了幼发拉底河,但到了埃德萨(Edessa)之后,再也不肯往东多移一步。而成为敌人攻击目标的阿米达,就在距离埃德萨东北方150公里处。战斗的双方,一方是国王亲自出征,另一方不仅皇帝本人留在西方,连他任命的司令官也远离战场150公里。不过,萨比尼阿努斯以前线司令官的名义,向部队下达了以下两项指示:
第一,阿米达一带实行焦土化战术,断绝敌人的粮草。强制转移附近的农民,让他们带上家畜到后方避难。
第二,派副司令乌尔希西努斯前往阿米达,不过,只有一支小分队同行。总司令的用意似乎不是让他们去支援前方,而是去侦察敌情。
从君士坦提乌斯担任副帝的年代开始,阿米达地区一直驻守着第五军团1000人左右的兵力。在接到波斯军逼近的消息之后,又另外调来了6个军团总共6000人左右的援军。这些人既不出身于中东,也没有在这一带打过仗,他们是原来在高卢执勤的罗马士兵,因为协助马格嫩提乌斯叛乱而受到惩处,执勤地从莱茵河沿线调至幼发拉底河,实际上就是流放。所幸的是,这些剽悍的日耳曼人的男子汉,并没有因完全陌生的东方气候、地形以及风俗习惯而丧失了勇猛的天性。
加上骑兵团,罗马军在阿米达的军力有7000人左右。如果再算上那些既有勇气也有能力上战场的当地居民,人数达2万左右。与北美索不达米亚的其他城市一样,这里的妇女和孩子早在听说敌人可能来袭时,就已撤退到安全的后方城市,埃德萨也是避难场所之一。这意味着,留守阿米达的2万人都是真正的战士。这2万人将要抵抗人数超过10万的波斯大军。
阿米达攻防战
一旦开战,敌人不仅会出现在前沿阵地,至少战场的方圆50公里左右,都会有侦察兵或调集粮草的军队出没。受命前往阿米达的乌尔希西努斯一行,在途中就遭遇了敌军。他们虽然成功地脱身,却彻底地暴露了行踪。乌尔希西努斯判断,整个部队不可能进入已经被波斯军包围的阿米达城,他将队伍一分为二,一支由年轻的军官带领,继续向阿米达前进;他自己则带着剩余的部队,暂时先退回后方。
我想那时的乌尔希西努斯大概已经感觉到阿米达城难保。他是一位非常熟悉东方的将军,只要从远处眺望一下波斯军的阵势,看看有多少诸侯、豪绅的旗帜,就能估算出敌情。如果那些实力雄厚的地方霸主都参与其中,说明波斯是举国上下团结一致,共敌罗马。这些旗帜的多寡,既可显示波斯国王作战的决心,又能预测守城的战势。所谓保卫战,是要敌人彻底放弃攻击、撤兵走人,才算赢得真正的胜利。
接下来的这部分属于我个人的想象。乌尔希西努斯可能想让司令官萨比尼阿努斯放弃消极守卫的战略,派出一部分军队绕到敌军的后方,打一场夹击战。否则,那位听从命令、率军前往阿米达的青年军官,起码有那么一瞬间,会认为副司令是让他们去白白送死。但是,从史料中我们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年轻的军官毫不迟疑地执行了副司令的命令,后来他在攻防战中担当了防守的任务。
这里插一句,我们后人之所以能清楚地了解阿米达攻防战的整个经过,正是因为这位青年军官留下了详细的记录。这位军官就是在前文介绍君士坦提乌斯访问罗马时,我引用的文章的作者——出生于安条克的希腊裔罗马人,阿米阿努斯·马尔塞利努斯。阿米达之战时,他大约29岁。
对阿米阿努斯而言,这不是他第一次面对波斯军。入伍之后,他一直跟着长官乌尔希西努斯四处征战。乌尔希西努斯是当时的罗马名将之一,除了一次被派往欧洲之外,戎马生涯几乎都是在罗马帝国的东部度过的。
看到波斯国王亲自率领的庞大的军队时,就连跟随乌尔希西努斯多年久经考验的阿米阿努斯也深感震惊。沙普尔大概是打算凭借强大的阵容,压垮守城的罗马军的气势,在阿米达城的周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波斯军。整个平原延伸至地平线,所见之处全是波斯的士兵、战马、印度的大象以及各家诸侯的旗号。国王率领众诸侯从建在平原正中的金碧辉煌的大帐篷出发,扬鞭策马向城墙进发。走向阿米达城门的沙普尔,头戴雄羊模样的黄金头盔,头盔上镶满了宝石,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波斯国王及其近卫队,还有那些诸侯组成的大队人马非常之大胆,他们靠近到弓箭射程的位置。从城墙上,甚至可以看到雄羊头盔下沙普尔脸上的皱纹。不过波斯人的示威行动未能得逞,守城的罗马军万箭齐发,逼得波斯国王无功而返,把决战延后到次日。
攻防城墙的首日之战,从一开始就激战连连,直打到日落西山、夜幕降临,才鸣金收兵。两军都死伤惨重,而波斯一方因损失了一名诸侯之子,气氛更是乌云笼罩。这位刚成年的年轻武将,是波斯数一数二的名门之后。为了满足丧子之痛的父亲的心愿,沙普尔以举行葬礼、服丧为由提出了休战七天的请求,守城的罗马军接受了这个请求。
休战期结束之后,攻防战再次打响。对罗马军威胁最大的就是波斯军的攻城器械。这些器械都是波斯人以前从罗马的要塞、城市中掠夺而来,罗马军等于面对自家武器的攻击。尽管如此,守卫的官兵和市民们依然斗志昂扬,城墙外的波斯军陈尸累累。
这个时候,乌尔希西努斯正在努力地说服司令官萨比尼阿努斯,将驻守幼发拉底河沿岸的军队,调往底格里斯河附近的阿米达,从背后包围波斯军。但是,萨比尼阿努斯认为行动过于危险,不肯接受他的建议。乌尔希西努斯还是不肯放弃,萨比尼阿努斯拿出了君士坦提乌斯的手谕,上面清楚地写着只有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才能调动军队。谕旨在此,乌尔希西努斯只能俯首听命。他被派往美利提尼(Melitene)的军团基地。萨比尼阿努斯还特别指示,没有他本人的命令,不许调动驻军。
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的发源地都在亚美尼亚的山岳,越往上游,两条大河就越接近。美利提尼基地位于幼发拉底河沿岸,而阿米达则在底格里斯河附近,两地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超过200公里,但乌尔希西努斯无法向阿米达派去一兵一卒。
无论在共和时代还是帝制时代,罗马军的前线司令官都被赋予极大的自主权。一是因为战情千变万化,需要随时作出调整;二是那个年代因交通等原因,向后方请示所需时间过久。对罗马军的这项传统,后世著名的政治哲学家马基雅弗利(Machiavelli)曾经赞赏不已。然而到了4世纪中期,这条规定被废止。在元首制时代,即使皇帝也不会对前线统帅的调兵遣将指手画脚,但进入4世纪之后,前线不能做出超越后方命令的任何事情。后方对前线自主权的限制,倒是给那些不愿承担责任的人一个极好的借口,他们不用主动去作决定。阿米阿努斯或许在进入阿米达之前,就知道了乌尔希西努斯的夹击战计划,可是他在前方左等右等,也不见乌尔希西努斯率领的援军。
那些在阿米达拼死抵抗的防卫军,似乎深信援军不久将至,面对数量超过自己5倍以上的敌人,顽强不屈,抗争到底。其间,有一名逃兵被波斯人抓获,供出了通向城门的地下通道的秘密。70名波斯士兵突然出现在城墙内,其中一人不停地挥舞着红披风。看到这潜入成功的信号,城外的波斯军队发起了猛攻。不过他们期待中的城门并没有被打开,那70名士兵,还没有靠近城门,就倒在了罗马军的刀剑之下。
罗马军并没有被动地守在城中。那些天下无敌的高卢士兵,经常乘着夜黑溜出城外,发动突然袭击,给波斯军带来了不少的损失。
然而,攻防战的时间拖得越长,牺牲越多,形势对兵力不足的一方就愈发不利。当波斯军建造了高过城墙的攻城工事、从上至下压过来时,战斗就变成了肉搏战。城内既没有安置阵亡者的场所,也没有人手处理这些事情。城中尸体遍野,从而引发了疫情,战斗力一路衰退。最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城墙倒塌了。虽然倒塌的城墙只是一小片,但这好似堤坝决口,波斯军犹如狼入羊圈般地攻进城内,罗马军几乎全军覆没。
阿米阿努斯决定逃出城外,与他同行的只有两名士兵。三人在没有马匹的情况下,靠着双脚幸运地逃脱了。他们一直跑到阿米达城外15公里处,靠近罗马大道边上的国营邮局,才算松了一口气。邮局已遭破坏,空无一人,所幸水井还在。由于汲水的工具也遭破坏,其中的一名士兵只好撕开绑在头盔下的布条,垂入井中,三人轮流吸吮着布条上的水解渴。
阿米阿努斯等三人沿着山岳地带一路逃跑,最后来到了幼发拉底河附近。在那里,他们遇到了一队巡逻的罗马骑兵,被带回美利提尼基地,阿米阿努斯终于又见到了久违的老长官乌尔希西努斯。
经过波斯军73天的攻击,阿米达终于陷落。根据沙普尔的命令,城中一半人被杀,剩余的做了俘虏,被押送到美索不达米亚的中部地区。他们将作为修建苏珊城的劳役。除此之外,好像还有部分士兵也像阿米阿努斯一样成功地逃离了阿米达,但都下落不明。
当初阿米阿努斯在前往阿米达的途中,曾经遇见过一名退役的罗马兵。他是鲁特西亚(巴黎)出身的高卢人,之前被派到叙利亚执勤。他自称是在沙漠行军中与大队走散,实际上可能是逃兵。罗马士兵在无法归队的情况下,大多会与在当地结识的波斯女子结婚,就此落户生根。那些参加阿米达攻防战、侥幸脱身的高卢士兵,有些人最终的命运可能会与这位巴黎出身的士兵相似。
阿米达城在2万名勇士的顽强奋战之下,终究不敌。作为胜利一方的波斯军,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73天的攻城战,波斯军的阵亡人数据说达3万人之多,这意味着,参战的每3名士兵中就有1人阵亡。不过话说回来,沙普尔国王不惜一切代价攻下阿米达城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
占领阿米达,意味着北美索不达米亚的罗马防线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所谓的“防线”,要完整连接才能发挥其功效,哪怕只出现一个缺口,就不复存在。如果任由事态继续恶化,那么北美索不达米亚,这个戴克里先皇帝强迫波斯默许、君士坦丁大帝不顾高龄依然御驾亲征的军事战略重地,将在大帝的儿子君士坦提乌斯的手上再次易主。此刻的君士坦提乌斯,再也无法悠然地待在米兰或多瑙河畔的城市享清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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