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攻意大利
此次,只拨给贝利撒留7500人的兵力。我甚至想这个数字是不是中世纪的笔误!即使加上贝利撒留的私家兵力1000人马,也才8500人,这只是收复北非兵力的一半。靠这点兵力,居然要去收复有20万东哥特士兵严阵以待的意大利半岛!
况且,意大利半岛和北非的情况完全不同。意大利半岛在“蛮族统治下的和平”之下,统治者哥特人与被统治者罗马人的共存已经延续了60年。在汪达尔人统治之下,上层罗马人逃离了北非;而在哥特人统治之下,意大利半岛却没有出现难民。在阿里乌斯教派的统治之下,天主教会也依然存在。
罗马人是天主教徒,他们大概与信奉阿里乌派基督教的哥特人一样,不会把天主教国家拜占庭的军队当做敌人。但也不能指望他们会帮助拜占庭军队,积极奋起,打倒哥特人。意大利的情况与北非截然不同。在北非,虽然已过去百年,居民的心中仍怀有反汪达尔的感情。要用攻打北非一半的兵力,我在想,究竟是什么把这种想法灌进查士丁尼大脑的。
用少量兵力进行战争表面上看合理。但只投入少量兵力容易带来战争长期化的危险。在元首制时代的罗马帝国,打仗要准备10万人规模的军队,一次性投入战斗,这已经成为惯例。一次性投入10万军队,一年便能结束战争。战争不容置辩就是“恶行”,不得不行此“恶行”的军事人员必须植根于大脑的第一件事就是尽快结束战争。
由于东哥特人几乎未在西西里配置守军,贝利撒留轻松收复了西西里。要使西西里发挥后方基地的作用,他就必须安排守军驻守。留下守军后,剩下的兵力是5000人。贝利撒留得靠这5000人完成收复意大利半岛的作战。
贝利撒留在君士坦丁堡时就已明白,夺回东哥特王国统治下的意大利半岛与夺回汪达尔王国统治下的北非,不能采用同样的打法。他考虑兵分两路,同时进攻,完成收复意大利的作战。第一军以西西里为补给基地,在意大利半岛南端登陆后直接北上。另外一面,第二军以亚得里亚海东岸的达尔马提亚作为补给基地,从那里横渡亚得里亚海,向东哥特王国王宫所在地拉文纳发起进攻。这样作战的目的,是要把号称20万的敌方兵力一分为二。
查士丁尼也同意这个战略,甚至答应组建应在达尔马提亚集结的第二军。不过,这个允诺根本没有兑现。贝利撒留一开始就不得不以5000对付20万。不懂战争的人当最高统帅,难免空费人力和时间。
普罗科皮乌斯的《哥特战记》中记载,这场战争,从轻松收复西西里,开始半岛的公元536年起,到公元553年哥特人国王最后战死为止,实际打了17年之久。这种长期战争受害最大的是居住在意大利半岛的罗马人,他们没有任何自卫能力,也不是战争的参与者。
收复西西里后不久,贝利撒留一边为作准备,一边尝试通过交涉解决问题。
考虑到只有5000人的兵力,能通过交涉解决问题最好不过。
而且,狄奥达图斯虽然是东哥特人的国王,却是一个喜欢用拉丁语写自己的名字、仰慕希腊哲学、喜欢讲希腊语和拉丁语的人。贝利撒留向在罗马的狄奥达图斯派去了和平解决的使者。
拜占庭的部队威逼西西里,狄奥达图斯惊慌失措,对交涉非常积极。媾和条约的谈判极其顺利,连协约文本都已拟好:
一、东哥特王国国王承认罗马帝国皇帝(实际上是拜占庭帝国皇帝)的主权,正式表明其臣服地位。
二、作为象征,国王每年向皇帝赠送用300罗马磅(合120公斤)
黄金打造的皇冠。
三、国王承诺,皇帝凡有要求,将派遣3000名士兵供其调遣,并承担全部费用。
四、未经请示皇帝旨意,国王不得以任何理由对天主教会神职人员和元老院议员处以死刑或没收财产。
五、未经皇帝许可国王不得任命元老院议员和“贵族”。
六、在公告和公文上,必须把皇帝的名字写在国王的前面;国王雕塑的右边必须立有皇帝的雕塑。
从没有课税及没有收回自卫权来看,只能说这个协约文本在一定程度上承认了东哥特王国的独立性。狄奥达图斯担心这个文本遭到拒绝,派出急使追上了携协约文本沿阿皮亚大道南下的东罗马帝国使节。接受邀请再次回到罗马的使节与哥特国王之间有下面一段对话:
“您认为皇帝会签署这个媾和协约吗?”
“我想大概会的。”
“如果拒绝了会怎样呢?”
“应该是战争吧。”
“那么这场战争是正确而合理的吗?”
“当然是。不过,这要从双方各自所站的立场来看。”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您是哲学家,可查士丁尼是皇帝。对自诩为柏拉图弟子的人来说,一定会反对使众多百姓流血的战争。可是,对奥古斯都的继承者来说,收回赋予他的正当权利比什么都重要。对查士丁尼来说,这意味着即使使用武力也要收复被夺走的昔日领土。”
这段逸事的真实性并未在学术上得到证明。不过,这也许会像马基雅弗利所说,真实也会成为合理的谎言。我以为,以这种条件和平解决,贝利撒留会同意,查士丁尼皇帝也会批准。
可是,这个方案胎死腹中。不是因为拜占庭方面,而是因为东哥特方面的拒绝。狄奥达图斯被全体家臣斥为软弱,被迫退位。事情到此还没有完,不久他竟被杀害。主张对拜占庭强硬的维提吉斯,在哥特人的欢呼声中登上东哥特王国的王位。事到如此,贝利撒留只能以5000兵力半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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