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浪袭来
公元260年,当时的皇帝被波斯国王俘虏。在这个前所未闻的不幸事件中,罗马放弃了在保障帝国安全方面起到了极其重要作用的“日耳曼长城”,后来也未能恢复。第二代皇帝提比略早已注意到这座长城的重要性,大体搭建了框架。图密善皇帝围起了真正的墙壁。通过图拉真、哈德良、马可·奥勒留等五贤帝时代皇帝们的努力,日耳曼长城成为铜墙铁壁。付出如此之努力自有其道理。北去的莱茵河和东去的多瑙河,都发源于此。注入这两条大河的支流为数众多,如罗马时代称之为尼克尔的内卡河等。这一带西南部的“黑森林”被罗马人称为“未开垦的森林”(silva),即使罗马人修通了罗马式的石板大道,这里的森林依然遮天蔽日,白昼阴森。
这里被罗马人称为“阿格里·戴可美特”(agri decumates),受到莱茵河和多瑙河两河上游的两面包夹,又地处山区,难以防御。拉丁语“阿格里·戴可美特”,直译是“什一税耕地”,意思是罗马帝国承认居住在这一带的日耳曼人为行省居民,他们的安全由帝国保障,相应地,他们要向帝国缴纳收益的十分之一。罗马人承认他们的居住权,与他们缔结同盟协议,为他们去打仗,为此他们要向帝国支付佣兵费用。这是4世纪以后罗马帝国与北方蛮族力量对比的体现。与此相比,罗马鼎盛时期的元首制时代,帝国与蛮族力量的悬殊让人印象深刻。
不过,这也是罗马人借以击退近逼两河上游、山岳地带及黑森林地区之敌的日耳曼长城早于150年前即已消失的结果。
罗马放弃这一带以后,入侵的蛮族蜂拥而至。这个事实证明了日耳曼长城曾经发挥的重要作用。公元405年秋的蛮族入侵不过是其中一例,但这次入侵的人数之多史无前例。
这次蛮族入侵帝国境内的原因也是被匈奴人所驱赶。这是4世纪后半叶到5世纪前半叶蛮族入侵的特点。站在入侵者的立场上看,他们是“难民”。匈奴人当初从遥远的亚细亚向西进犯,首先赶走居住在多瑙河下游北侧的蛮族,接着转移到中游地区故伎重演。到了5世纪初叶,匈奴打到了多瑙河上游。亚细亚系蛮族凶猛至极,日耳曼系蛮族亦不能敌。老的蛮族经常被这个新来的匈奴人驱赶出去。匈奴人凶猛剽悍,所向披靡,名震遐迩。
“什一税耕地”听上去只是一个讽刺。这里为罗马帝国的势力所不及,蛮族被赶出去后,蜂拥进入位于莱茵河南边的行省雷蒂亚。他们并不是预谋入侵并在部族长统率下有组织的集团。东哥特人君王拉达盖苏斯是他们的领袖。但这时拉达盖苏斯也只是入侵而来的日耳曼系各部族联盟的代表。公元405年秋天,涌入西罗马帝国境内的除了拉达盖苏斯属下的东哥特人,还有苏维汇人、奄蔡人、勃⾉第人等。他们都属日耳曼系,都是因匈奴人入侵而失去家园,不想被杀也不想当奴隶,逃亡是他们的共同目的。
从莱茵河到多瑙河
尽管同为日耳曼系蛮族,他们与被天主教打成异端的阿里乌斯派基督教徒阿拉里克率领的“西哥特人”有所不同。拉达盖苏斯率领的“东哥特人”是异教徒。与东哥特人共同行动的苏维汇、奄蔡、勃⾉第各部族也和东哥特一样,信奉日耳曼民族的传统诸神,相信森林是日耳曼之母,都生活在罗马文明圈之外。罗马人也称这些人为“蛮族”。这次他们涌来的人数,包括妇女孩子在内,有40万人之众。
完成后的日耳曼长城(引自“The Grand Strategy of the Roman Empire”)
反观迎战的罗马方面,如果瓦格纳生活在当时,也许他的感觉会像是在聆听雄壮而充满野性的乐曲。多说一句,瓦格纳的代表作《尼布隆根的指环》由《莱茵的黄金》、《女武神》、《齐格菲》和《诸神的黄昏》四部曲组成,其中的人物就是在罗马帝国末期一再入侵罗马的蛮族勃⾉第人。德意志西部和南部古代时属于罗马帝国,瓦格纳的出生地莱比锡诞生于中世纪,位于日耳曼纵深处。罗马帝国曾想征服日耳曼,而后又放弃了这一想法。顺便一提,按照日耳曼与罗马这样的古代分类法,生于萨尔茨堡的莫扎特和生于波恩的贝多芬都属于罗马一方。瓦格纳的音乐让人产生日耳曼式的感觉,我想,也是因为有这样的历史背景。
如果伴着瓦格纳的乐曲行进,入侵罗马帝国的日耳曼民族一定会雄壮整齐。然而现实情况却是,人和家畜数量庞大,哪有什么队列,既无纪律,也不知目的地何在,只是一个劲地南下。
南下沿途所经之地,生灵涂炭。蛮族并非前来挑战,只是潮水般地涌来,抢夺劫掠,杀死反抗者,再一路走下去。所到之处宛如大片蝗虫过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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