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世
转过年来的公元211年2月4日,皇帝塞普提米乌斯· 塞维鲁在约克停止了呼吸。驰骋疆场的卡拉卡拉、接到病危消息稍早赶到的盖塔、始终紧紧追随丈夫的妻子尤利亚· 多姆娜,以及不列颠战争中的主要将领们都见证了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再有两个月他就65岁了,在位18年,安静地死去后就万事皆空了。据历史学家卡西乌斯· 狄奥记载,塞维鲁在气息奄奄的时候对卡拉卡拉和盖塔两兄弟说了下面这样的话:
统治国家时,兄弟之间要和睦,互相为对方着想。不要忘记优待士兵,这是最应该优先的事情。
然后塞维鲁又像是自言自语,接着说道:
我做到了一切。做过元老院议员,做过律师,也做过执政官,还做过大队长,做过将军,然后做到了皇帝。也就是说,我经历了一个国家的所有要职,并且我认为自己勤勉称职。
可是现在回过头看,好像一切都是徒劳啊……罗马的史学家知道卡拉卡拉和盖塔之间关系的发展,于是对皇帝塞维鲁最后的遗言作了解释,认为他当时已经预感到了自己创立的皇统行将结束,因而发出感叹。而后世的历史学家则了解罗马帝国的整个衰亡过程,于是认定塞维鲁在人生的最后终于明白日暮途穷的罗马已经不可挽回了。或许这两种解释都有道理吧。不过我却因另一件事对这位皇帝心生同情。
了解北英格兰严冬的人如果也去过北非这个季节的大莱普提斯,我想肯定也会同意我的观点。
铅灰色的天空下阴雨连绵,只要没有特殊需要大家都不会外出,焕发生气的只有那些常绿树木和青草。可是,在塞维鲁的出生地大莱普提斯,即便在冬天也是阳光普照,光影分明,极目远眺,蔚蓝的地中海,风景如画,一望无边。
在纪念柱矗立的大厅或回廊下,斜披托加的男人们在高谈阔论。
不远处的广场上,出来购物的女人们身上的各色长衣,花团锦簇。而身穿麻色短装应对客人的,则是无处不在的商人。还有跑来跑去给店主帮忙的奴隶,如果仅从短衣上看,他们与平民阶层的罗马公民并无区别,然而脖子上皮绳吊挂的铜牌却表明了他们的身份,还有他们的肤色也多种多样。广场一角的私塾里,吵吵嚷嚷的孩子们与奴隶一样也是短打扮,脸和手脚都晒得黝黑。
塞维鲁一家的肖像
(左下方盖塔的面部后来被卡拉卡拉削去了)
塞维鲁一边回忆着故乡温暖的太阳,一边在阴冷潮湿的北英格兰等待死神把自己带走。纵然不为两个儿子以及帝国的将来而苦恼,这种气候的差异就足以令人备感忧郁了。马可· 奥勒留在人生的最后,面对着维也纳冬季的萧瑟,写下了“我热爱绿影婆娑的西里欧山,我热爱罗马”的语句。现在已经到了连罗马皇帝都要死在前线的时代了。尽管后来皇帝殁于前线的事例越来越多,但在这一点上,塞维鲁的确是马可· 奥勒留之后的第一人。
两位皇帝死后发生的事情也很相似。父亲塞维鲁死后,23岁的卡拉卡拉成了新皇帝,很快就和喀里多尼亚人缔结了和约。然后以护送先帝骨灰为名,返回罗马。全面征服苏格兰的计划从此不了了之。
果不出所料,塞维鲁死后仅一年,即公元212年2月12日,帕拉蒂尼山上的皇宫里发生了惨剧。卡拉卡拉不顾母亲在场,拔剑刺向弟弟盖塔。年仅22岁的盖塔最终死在了母亲的怀里,鲜血浸透了母亲的衣衫。
卡拉卡拉随后下达命令,将罗马所有“全家福”肖像中弟弟的形象尽数除去。后来,这一命令被严格执行。
马可· 奥勒留之后是姐弟之争,而在塞维鲁之后则是兄弟相残。马可和塞维鲁一直致力于打造甜蜜和谐的大家庭,但最后的结果完全一致,都酿成了家庭悲剧。无论是《沉思录》的结语还是塞维鲁的遗言,如果说其中散发出的人第四章 皇帝塞普提米乌斯· 塞维鲁(公元193—211年) 305生感伤,哲学家皇帝和军人皇帝并没有什么不同。马可· 奥勒留也曾写过,人难免一死,皇帝和奴隶都一样。(相关内容见《沉思录》卷六。——译者注)
罗马从前的领导者都怀有强烈的责任感,他们认为人固然都有一死,但每个人生前却都是不一样的。然而,那样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去。
以责任感作为人生支柱的人以后仍会出现,不过由他们主导的时代的确一去不复返了。
此后的罗马帝国进入了历史学家所谓的“3世纪危机”。据说鱼都是从头部开始腐烂的,其实罗马帝国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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