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索斯平原
在帝国的西方,举事的成败取决于能否占领首都罗马,而在帝国的东方,则看能够占领大城市安条克。塞维鲁进军罗马时虽然兵不血刃,但通往安条克的道路就不那么平坦了。
现在尼戈手握重兵,卡帕多西亚2个军团,叙利亚3个军团,约旦和巴勒斯坦合计3个军团,再加上埃及的1个军团,共计9个军团,只要他下定决心,这些兵马随时可以倾巢出动。因为帕提亚王国已经表示保持中立,为他解除了后顾之忧,亚美尼亚王国甚至愿意为他提供兵力援助。也就是说,尼戈只要愿意,可以把所有的兵力都投入到与塞维鲁的战斗中去。
但是,尼戈采用的战略,却不是寻找时机一决胜负,而是把战争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尼戈决定抢在塞维鲁的军队到达亚细亚之前,在拜占庭(今伊斯坦布尔)以西200公里处的培林托斯进行迎击。
如果迎击失败就进入第二阶段——拜占庭保卫战。
如果在拜占庭再次失败,就等对方越过小亚细亚东南部的托罗斯山脉,在他们进入叙利亚行省之前迎击。这是第三阶段。
公元193年年末,双方在培林托斯展开激战,尼戈获胜。获胜后的尼戈随即给塞维鲁修书一封,提出担任共治皇帝的要求。然而,塞维鲁没有回复。
尼戈本来打算第二阶段进行拜占庭保卫战,但是他也知道这并非良策。如果敌军回避重兵守卫的城垣绕道进军亚细亚,尼戈的如意算盘就会落空。于是尼戈把第二阶段的战场转移到了亚细亚一侧尼凯亚附近的平原。双方于公元194年1月展开第二次战斗,结果塞维鲁方面获胜。
虽然在小亚细亚最初并不是败退而只是转移战场,但第二阶段败北的影响远超一次战斗的失利,因为这表示整个小亚细亚都落入了塞维鲁手中。这也使原本站在尼戈方面的各个军团发生扎在约旦的第三昔兰尼加军团和驻扎在巴勒斯坦的第六菲拉塔军团就脱离了尼戈,并且叙利亚的两个城市拉塔基亚和巴勒斯坦的提尔也从支持尼戈转为支持塞维鲁。在这两个城市,本来相互对立的希腊裔和犹太裔此时却取得了一致,甚至在尼戈派面前紧闭城门。尼戈依靠个人声望打造的势力圈早早地破裂了。
塞维鲁和尼戈的对阵
事态紧急。公元194年10月,塞维鲁大军已经越过托罗斯山脉进入叙利亚,双方在展开了决战。
无论是陆战还是海战,不知为什么,尽管时代不断变化,但交战双方总能选择相同的战场。在500年前,伊索斯就是亚历山大大帝和波斯王大流士一世进行正面激战的战场。这是一片面朝地中海的平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在此往来的人们几乎不知道这里是古战场。现在对垒的双方都是罗马人,起初是尼戈方面占了上风,但最后的胜利还是属于塞维鲁。
众所周知,塞维鲁和凯撒不同,战后对投降的士兵决不轻饶,并且西方军团的士兵一直很鄙视东方军团。这样一来,对方只要没有取胜的把握就只有逃命一途了。尼戈方面的士兵作战时也当然时刻注意逃跑的时机,一旦露出破绽,马上逃之夭夭。这才是尼戈在伊索斯决战中败北的真正原因。
而且尼戈自己也在逃跑。他首先逃回了安条克,安排妻子和孩子逃往埃及,然后自己率领少数士兵继续向东。他打算渡过幼发拉底河,向帕提亚国王寻求保护。
结果尼戈在距离幼发拉底河还很远的地方,就被塞维鲁派出的追兵赶上了。总督心想,与其被捕,还不如一死了之。于是他转过身来冲向追兵,最后被杀。他的妻子和孩子也都被捕获。但塞维鲁只是在形式上判处他们流放。因为尼戈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同样以清廉闻名,人们转而开始同情他们的遭遇。就这样,塞维鲁顺利地清除了一个对手。
尼戈垮台后,塞维鲁继续挥军东指,越过幼发拉底河,攻入美索不达米亚。这只是对倾向尼戈的帕提亚和亚美尼亚进行警告,防止他们得⼨进尺。在帕提亚组织反击之前,塞维鲁已经撤回罗马境内。可以说这不过是一次示威而已,加深帕提亚方面尼戈战败的印象。
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塞维鲁重新组织了帝国东方的防卫体系。公元196年夏,塞维鲁离开了安条克。他沿着来时的路线,自多瑙河下游走向上游,逐一视察防线上的所有基地,然后瞄准了西方。
只有到这个时候,身在里昂的亚尔比努斯可能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掌握了东方军团的塞维鲁兵力比三年前增加了一倍,而亚尔比努斯方面的力量则减少了二分之一。当帝国在西方得知尼戈败北的消息,莱茵河防线上的4个军团脱离了他的阵营。结果亚尔比努斯手里只剩下自己总督时代直属的不列颠3个军团以及西班牙的1个军团。塞维鲁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尽管塞维鲁给人的感觉是顺势一刀,但双方于公元197年2月19日在里昂附近平原展开的战斗却始终异常激烈。这是罗马军队主力的军团兵之间进行的正面作战,而且一方是多瑙河的边防部队,另一方也毫不逊色,驻守不列颠的军团兵以实战经验丰富为傲。军团里虽然指挥官调动频繁,但百人队队长以下的军团兵直至服役期满,20年里往往都在一地度过。因此罗马军队对当地出身的人并不抵触,具体到多瑙河边防部队多为日耳曼血统,而驻扎在不列颠的军团兵体内则多流着不列颠人的血。他们同样都是经过严酷训练的罗马战士,塞维鲁和亚尔比努斯也都亲自指挥战斗,因此战斗当然从始至终都很激烈。
可是,战斗结束时,获胜的却是塞维鲁。亚尔比努斯意识到大势已去,于是选择自尽。据说塞维鲁还驱马践踏亚尔比努斯的遗体。尽管两人都出身于北非,但塞维鲁依然毫不留情。
将不列颠的3个军团完成改编后,当年6月,塞维鲁返回首都罗马。51岁的他成了唯一的胜利者,也是唯一的皇帝。
不管怎么说,内战毕竟是悲剧。对死去的人而言当然是悲剧,对国家(共同体)而言也同样是悲剧。如果没有内战,那么多能为罗马帝国这个共同体作出贡献的优秀人才就不至于仅仅因为一场战斗的失败而沦为冤魂。这不禁令人回想起了马可· 奥勒留,他清楚地认识到了内战是最大的危害,为此他宁愿采取罗马人所难以接受的帝位世袭制度。
内战就如同一个人伤害自己的身体,然后让鲜血流淌。出血即使不会造成死亡,但肯定会造成体力的衰退。当年凯撒渡过卢比孔河以后,采取了宽容(clementia)的态度,这是与他敌对的元老院顽固派都知道的事实。小加图和布鲁图认为,一个罗马公民对其他众多罗马公民行使宽容正是对共和精神的背叛,因此他们都批评凯撒只不过是在寻求自我满足罢了。然而这是他们没有理解凯撒的内心。凯撒想的是因自己渡过卢比孔河引发的内战,损失了很多优秀人才,只要有可能,凯撒就要尽量挽救一些生命,让流血也尽量少一些。这并非是多愁善感,而是冷静观察事实就能很容易得出的结论。塞维鲁当然也理解内战的危害,不过,理解是一回事,至于如何贯彻则需看个人资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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