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建筑事业
一个人开展工作的方法我想大致可以分为以下两类:
一类是一件一件地去完成。
另一类是把所有事情都考虑进去,然后同时进行。
以代表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为例,列奥纳多·达·芬奇属于后者,而米开朗基罗则是前者。当然,这不是说他们的工作方法总是一成不变的。事实上,这种划分有一个前提,就是“基本上”如此。
罗马五贤帝中,图拉真和哈德良被评价为最重要的两个皇帝,这是所有人一致公认的。根据上述论点,对于这两个人的工作方法也可以进行分类。基本上,图拉真的工作开展方法属于米开朗基罗类型,而哈德良则属于列奥纳多类型。如果要写他们,显然,米开朗基罗的类型写起来要容易得多。
只是,艺术家是“个体”,他们的工作方法更多是基于他们的性格。但是,作为“公众人物”,对于皇帝工作方法的划分,绝对不能说是纯粹地基于他们的性格。因为,作为一位皇帝,如果没有突发事件,他可以有充裕的时间去一件一件地完成每一项工作。但是一旦发生紧急事态,他必须优先解决新的突发问题。如果图拉真即位的当时,幼发拉底河前线乌云密布的话,估计他也不可能把心思只花在解决达契亚问题上了。我想,这两位皇帝最大的幸运在于他们之前的皇帝都很好地履行了各自的职责,这才使得他们有了依自己的性格开展工作的可能性。
图拉真虽是公众人物,却以个人的方式发起了达契亚战争。让我们回顾一下战争结束后,与图拉真同时代的哲学家克瑞索托提出的“罗马皇帝的三大职责”。把它们翻译成现代语言就是:
一、保障边境安全;二、维护国内政治秩序;三、完善基础设施建设。
就第一条而言,图拉真一定认为由于达契亚问题的解决和随之确立的多瑙河防线,这一职责已经顺利完成。
从第二条工作的性质来看,就算图拉真希望早日完成,也是不可能做到的。这一条不适宜采用第一类工作方式。只要他在位一天,就必须踏踏实实地坚持做下去。
至于最后的第三条,事实上,从公元107年至112年的6年多时间里,图拉真都在全力以赴地努力完善基础设施的建设。
当时,罗马各方面的情况都很好,非常有利于开展基础设施建设。
一、维持防线需要经费,但是战争所需费用更高。随着达契亚战争的结束,罗马帝国得以从庞大的战争费用开支中解脱出来。
二、在短时期内,不能指望生活在达契亚行省的居民可以缴纳行省税。因为绝大多数居民都是外来的,所以在这些人的基本生活状态稳定之前,不能向他们征税。尽管有一小部分达契亚人被允许继续居住在达契亚,但是他们饱受战乱之苦,与那些移民们一样,他们也必须从头开始。还有一部分新居民是罗马军队的期满退役士兵。他们是罗马公民权所有者,不是行省税的纳税对象。
从共和制时代开始,罗马的税收制度规定,刚刚成为行省的地方、经济状况恶化的时期以及遭受地震、火灾、洪水等自然灾害的地方,可有几年免除收入的10%的行省税。同时,原本5%的关税和1%的营业税也减至原税额的三分之一或二分之一。这个制度同样适用于达契亚行省。所以,尽管是暂时的,但是来自达契亚行省的税收应该难以满足驻扎在达契亚的1个军团所需的经费。话虽如此,征服达契亚还是给罗马人带来了不小的经济利益,足以让他们对行省税忽略不计。
三、达契亚地区有以金银储量丰富的矿脉而闻名的矿山。
四、达契亚国王德凯巴鲁斯积攒下来的、数量庞大的财宝。
图拉真一心一意建设的无数,其财源都出自第三条和第四条。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即第五条。这一条为图拉真兴建的各项公共建筑更加实用、美观、宏伟起到了重要的保障作用。
五、以阿波罗多洛斯为首的建筑师和工程师们,可以投入一项又一项的建设中了。
达契亚战争结束后,多瑙河沿岸不再需要这些人。因为殖民城市的建设和一般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有军团随团的技术人员和士兵就足够了。
其结果是,不仅在首都罗马和意大利本土,甚至在帝国整个疆域内都掀起了的高潮。其规模之大和数量之多,让我在查证这些建筑的过程中累得疲惫不堪。如果要悉数列举出来的话,恐怕用上20页稿纸也不够。因此,我只列举其中比较著名的几个。这些建筑给了我极大的震撼——一位皇帝和一位建筑总工程师,这两个50多岁的人,他们的激情、他们的魄力、他们的执行力彻底折服了我。建设横跨多瑙河这条大河之上的图拉真大桥所体现出来的高超的工程技术、推崇外形壮观的设计风格和重视实用性的建造方式等等,在当时的帝国全境内遍地开花。我想图拉真这个男人在对待的态度上也与其对待战争的态度一样,表现出的是磅礴大气。他亲自主持的工程大多数集中在首都罗马和意大利本土。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有意要拉开意大利本土与行省之间的差距。同他所制定的所有其他政策一样,图拉真的真实想法是,首都罗马应该是帝国所有城市的楷模,意大利本土应该是所有行省的榜样。
前面已经提到过,相关文献史料少之又少是历史上的图拉真的一大特点。既然如此,人们很自然会产生疑问:我们是怎样确定公元107年至112年间他主持的那些工程的?凭什么说我们掌握的情况还相当准确呢?
自从实行帝制以后,罗马的职业分工又进了一步。当然与现在的企业相比,还没有走出手工业制作的阶段,但是已经走出了家庭作坊的阶段。以建筑市场为例,所需资材分别由不同的专业工厂提供,这样的做法在当时已经很平常了。
建筑物的主体是砖块。公元前2世纪就已发明了混凝土制造方法的罗马人,采用的建筑方法是用混凝土把一块一块的砖垒砌起来,这就有了基本墙体。墙体建成后刷上灰泥,然后在灰泥表面或画画,或张贴大理石板。至此,墙体才算全部完工。因为所需砖块数量惊人,所以,制砖工厂自然生意兴隆。
这些制砖工厂为了保证产品质量,要在砖块上压印工厂名称和制造时间等,然后再进行烧制。这就是商标。因为是在砖块尚未变硬的时候压印上去,然后再烧制的,所以只要砖头在,商标也就留下来了。当然,并非每一块砖都有商标,应该是每包砖头中有一块印有商标。这一点,从带商标的砖块数量上可以推测得出来。
有一些学术论文专门研究了印在罗马时代的砖块上的商标。这些研究结果表明,公元前1世纪中叶尤里乌斯·凯撒时代就已经有了这种带“商标”的砖块。实行帝制后,从尤里乌斯——克劳狄乌斯王朝到弗拉维王朝,每经历一个王朝,这种砖块的数量就会有所增加。到了公元2世纪的五贤帝时代,它们的需求数量进入鼎盛时期,到了3世纪开始减少,直至4世纪几乎销声匿迹。
印有商标的砖块
需求量的变化和随之出现的行业分工化趋势大概是经济发展状况的风向标。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可以知道4世纪基督教的兴起极不利于经济的繁荣。既然基督教重视来生甚于现世,我们自然无话可说。
但是对于图拉真时代的罗马人来说,他们看重的只是现世。掀起基础设施建设高潮应该是他们自信心大爆发的一次体现。
也许有人又会提出另外的疑问:就算印在砖上的商标让我们了解到砖块制作的时间,但是,我们又如何知道它们用于建筑的年份呢?
为什么说关于建筑物的建造时间,我们“掌握的情况还相当准确”呢?
考虑到现代社会有库存的可能,产生这样的疑问自然无可厚非。
但是,与建一座医院需要花上30年时间的现代意大利人相反,古罗马人的施工速度非常快。就连圆形竞技场也只用4年时间就建成完工了。
建设横跨多瑙河这条大河的图拉真大桥也只花了1年多一点的时间。不难想象,砖块未待入库就直接从工厂送到了施工现场。因此,我认为制造时间和使用时间之间,应该相差无几。
当然,从开工到完工,时间跨度达10年以上的情况也不少。这种情况,通常是加上了装修的时间,因为对细节处的装修非常耗费时间。通常情况下,完工仪式要在所有工程都结束,能够投入使用时才举行。
为什么罗马人的施工速度如此之快呢?那是因为他们是一个重视生产效率的民族,甚至有学者称罗马人是“效率狂”。
前面已经说过,我想就在这里选择几个图拉真主持下兴建的公共建筑中影响较大的进行介绍。首推的应该是“图拉真大浴场”(ThermaeTraiani)。这个大浴场占据了整个奥比欧山丘。这座山位于罗马七个山丘之一的埃斯奎里山西侧。就在这座山丘的西南,已经有一个大浴场,是提图斯皇帝修建的。这两个大浴场的建成,使得尼禄皇帝修建的“黄金宫殿”的主体部分被完全埋入了地下。
无须多加说明,罗马式的“浴场”,除了洗浴设施,更是一个集各种娱乐设施为一体的娱乐中心。按照罗马人的生活理念,他们把一天分成了“工作”(negotium)和“休闲”(otium)两大部分。“浴场”向他们提供了消磨闲暇时间和保持个人卫生的两大功能。建设图拉真大浴场用了两年时间。浴场需要大量的水,由于可以利用尼禄兴建的“黄金宫殿”的水渠输送,所以无须修建新的水渠。
但是,图拉真还是修了一条新水渠。这条水渠建在自西进入罗马的古罗马大道沿线,目的在于提供工业生产用水。台伯河右岸后来有了梵蒂冈,南边是一大片平民居住区,叫“特拉斯特维雷”,意思是“台伯河对面”。在罗马时代,右岸除了富人们临河而建的住宅外,还有卡利古拉皇帝兴建的竞技场。此外,大多数手工业者也生活在这个地区。特拉斯特维雷已经有一个第一代皇帝奥古斯都修建的蓄水池。图拉真在它的北侧,也就是现在的梵蒂冈东面,与该蓄水池毗邻处又修建了一个蓄水池。与奥古斯都一样,他的政策是要振兴台伯河以西开阔地带的工业。水首先被引到蓄水池贮存起来,然后再输送出去使用。所以池里的水不是饮用水而是工业生产用水。不过话说回来,引来的水质原本是可以饮用的,在被直接引入蓄水池之前,这些水曾经是用做饮用水的。
罗马人把这种城中蓄水池叫做“海战表演池”(naumachia)。因为在庆祝蓄水池完工的时候,奥古斯都把船开进蓄水池进行了一次海战表演,供市民们欣赏。很可能图拉真也模仿了第一代皇帝的这一做法,只是,奥古斯都在位的44年间,海战表演只进行过一次。与“蓄水池”相比,“海战表演池”的名称更令人心动,于是这个称呼就固定下来了。“奥古斯都海战表演池”和“图拉真海战表演池”指的都是工业生产用水的蓄水池。
两个相邻而建的皇帝浴场
不管怎么说,图拉真在首都罗马兴建的公共建筑物中,最著名的当属“图拉真广场”。这一大型建筑物是建于古罗马广场附近的、皇帝们兴建的广场中的最后一个广场,也是规模最大的一个广场。在了解了有关它的背景知识后,站在这个遗迹上,除了感慨,我忽然想到一句不知是谁说过的话:“大就是好。”我于是情不自禁有了想笑的冲动。一想到图拉真和阿波罗多洛斯二人的组合,竟以如此规模的杰作作为收官之作,我忍不住笑了。图拉真广场不仅雄伟,而且非常壮观。它的气势彻底征服了我,同时它的美也让我深深折服。
以浮雕的方式再现了达契亚战争的图拉真记功柱就建在这个广场里面。
现在我们称做“皇帝广场”的一带和古罗马广场(Forum Romanum)
一同成为帝国统治的中枢,是在共和制末期,即尤里乌斯·凯撒进行扩张事业的时期。共和制时代,国家的中枢机关只有位于埃米利亚会堂和元老院南边的古罗马广场。
凯撒首先重建了元老院会场。接着,在元老院会场北侧,兴建了“凯撒广场”。夹在元老院会场和埃米利亚会堂之间的道路通往苏布拉平民区。
“广场”(Forum)这一名称,很难翻译成日语这种没有受到拉丁语影响的语言。词典的解释是“位于古罗马城市中心的大广场,是政治、经济、司法的中心,也用做商业交易、审判及市民集会的场所”。它是一个公共场所,日语吸收了这个意思,甚至把纯粹说话聊天的场所也命名为“广场”。就像前面讲述的那样,古罗马广场内建有行使政治权力的元老院议事厅、可用于审判或商业交易的大厅、神殿(神殿的下面是国库)、用于集会演讲的讲坛,以及凯旋门和胜利纪念碑,它同时起到点缀市容的作用。也就是说,一旦有什么事情,这里就是市民们聚集起来的地方。
“广场”因凯撒的设计而成为具有独特罗马风格的建筑式样,它把古罗马广场具备的这些功能都集中到了一个地方。形状呈长方形,一条边建有神殿,另三条边建有带顶的双层列柱走廊。走廊内侧是商业交易的办公室和店铺,还有不少私塾学校。被神殿和走廊围起来的内部是广场。中央矗立的是一尊兴建该广场的人的骑马像,即凯撒的骑马像。神殿前面的台阶在面向人群演讲时用做讲坛。
也许你会认为这个广场的建设者是最高权力者,因此这个地方是神圣的,应该充满肃穆的气氛,有卫兵站岗护卫,普通百姓极少光顾。然而事实恰恰相反,除了有祭祀仪式的日子这里的气氛略显严肃外,其余时候,男女老少在这里频繁穿梭,热闹异常。这就是古罗马广场,也是凯撒心目中的“广场”。
尤里乌斯广场(Forum Julium),也就是凯撒广场的建造理念,连同凯撒在其他诸多方面的想法一起,被他的继任者们继承了下来。
继凯撒之后修建广场的是奥古斯都皇帝,所建广场叫“奥古斯都广场”(Forum Augusti),其规模是凯撒广场的近两倍之大。我想,至少在规模上要超过前人的这种虚荣心,我们应该给予谅解吧。广场的基本形状未变,只在左右两侧分别加出两个半圆状的布局式样。
下一位在这里修建“广场”的是韦斯帕芗皇帝。经历了尼禄皇帝死后的内战,又镇压了犹太叛乱的这位皇帝,修建的广场没有冠以自己的名字,而是选择了用“和平广场”(Forum Pacis)这个名称。
韦斯帕芗皇帝兴建的和平广场和奥古斯都广场之间有一个窄长的空间,韦斯帕芗的次子图密善皇帝把它变成了“广场”。这原本是一条苏布拉地区通往古罗马广场的道路,他把这条纯粹的通道升格成了有神殿和列柱走廊环绕的广场。这条路彻底改变了模样。原先的石板路变身“广场”后,铺上了大理石。罗马百姓前往古罗马广场的时候,就像走进大宅邸的列柱大厅,他们就穿着草鞋从大理石的地面上走过。
因为图密善皇帝死后被处以“记录抹杀刑”,加上完工时间是在下一任皇帝涅尔瓦在位期间,所以这个细长形的广场就被命名为“涅尔瓦广场”(Forum Nervae)。
图拉真也决定建一个“广场”。但是可以用来建广场的地方只剩下奥古斯都广场的西北侧。西南是卡匹托尔山,前面的空地已经被凯撒广场占据,东北是苏布拉平民居住区。和平广场的东南在其延长线上有圆形竞技场,中间过于狭窄。如果建在奥古斯都广场的西北侧,同样过于窄小,因为背后有奎里尔诺山连绵的山脊阻碍。
五贤帝时代的皇帝广场和古罗马广场(为便于区别,后来的建筑上标了※)
图拉真希望建一个比所有前任皇帝广场都要大的广场,建筑师阿波罗多洛斯帮助他实现了这一愿望。他采用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方法,把奎里尔诺山山脊线以下的山坡削平,并在下面开辟出一大片平地。
图拉真和阿波罗多洛斯这两个人的性格实在有很多相似之处:为了修建大道,他们可以削去多瑙河沿岸的岩壁;为了修建阿皮亚大道的支线以缩短距离,他们也可以削去特腊契纳的山腰。总之,凡遇到阻碍时,两个人都会不约而同地选择正面突破而不是迂回解决的方式。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得到了五倍于奥古斯都广场的土地面积。
印有图拉真广场入口的硬币
但是,图拉真想要的不只是比所有前任皇帝广场都大的广场,他还想要一个拥有更多功能的“广场”,是所有前任皇帝广场都不具备的。阿波罗多洛斯同样满足了他的这一要求。
人们来到图拉真广场,最先进入眼帘的是列柱。穿过列柱进到里面,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是地面铺着大理石的巨大广场。广场的三条边都用双层列柱走廊围绕着。这么多的圆柱连成一片,气势非凡。列柱内侧是办公场所和店铺,左右是连通的半圆形建筑,这里是孩子们上学的学校“艾萨多拉”。正面高出几个台阶的是乌尔庇亚会堂(BasilicaUlpia),建有屋顶,可以遮阳挡雨,地面是色彩斑斓的大理石。这里用于商业谈判或审判。乌尔庇乌斯是图拉真的家族姓氏。
会堂对面沿墙而建的是公共图书馆,里面有陈列卷轴读本的书架。图书馆分左右两个馆,一个馆陈列的是希腊语读物,另一个馆陈列的是拉丁语读物。
通过螺旋上升的浮雕描述达契亚战争的图拉真记功柱就建在这两个图书馆的中间,而没有建在从远处也能看得到的广场中央。大概是为了方便人们既可以从下面往上看,也可以在会堂和图书馆的台阶上就近欣赏吧。除去基座,高达40米的圆柱上面,是身穿军装的图拉真铜像。只是在进入基督教时代后,圣徒彼得的铜像取代了它。圆柱下面是图拉真和他的妻子普洛蒂娜死后埋放骨灰的地方。在公共建筑物下面是为捐造者事先建造好的墓地,这样的做法不仅在希腊本土,而且在希腊人定居的小亚细亚西部,自古就有。一定是希腊人阿波罗多洛斯把这一习惯用到了图拉真记功柱的建造设计上。
图拉真广场全貌
图拉真记功柱的里侧,计划要建一座三面用列柱走廊围起来的神殿。这是献给神君图拉真的,建造任务自然落在下一任皇帝的身上。
只要没有意外的变故,罗马皇帝通常会被神化。大概图拉真从没怀疑过自己也会被神化吧,因为他为后任建这座神殿预留好了位置,同时还留下了阿波罗多洛斯设计的图纸。他确实是一个思维缜密的人。
与在多瑙河上修建石桥的时候一样,阿波罗多洛斯充分发挥出自己的才能,让委托人图拉真的名字永留青史。他在削平奎里尔诺山的斜坡上建了几个人工平台,形成一大商业中心。这种有效利用斜坡的做法,即便对现代的建筑师们依然有借鉴作用。现在,这一带叫图拉真市场,顺着奎里尔诺山下行的路可以进入这里。因为是建在斜坡上,所以站在这里,下面的广场一览无余。
就这样,图拉真的愿望得以圆满实现,他建成了所有前任皇帝都无法与之相媲美的广场。首先,规模之大非以前的广场所能及;其次,不仅有会堂,还有图书馆和描绘达契亚战争的圆柱,甚至还有巨大的商业中心。除了这些,广场中央还矗立着驾驭四匹战马的图拉真铜像。
罗马时代的广场不是为了军队的阅兵仪式而建,它是人们集会、工作和学习等日常生活的场所。只有这样的生活场所才是真正的“广场”,这就是罗马人的观点。
在过去了1900年后的今天,我们已经很难想象出如此雄伟、壮观的图拉真广场的全貌,以及以它的建成作为收官之作的皇帝广场的全貌。
必须一提的是,一心为了在德国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拥有的场所向希特勒展示军队阅兵仪式,墨索里尼在这里铺了一条宽阔的大道,使得皇帝广场横遭分割。我们知道,右边可以看古罗马广场、左边可以观皇帝广场、正面可以眺望圆形竞技场的这条路是独一无二的。尽管墨索里尼在努力保护罗马时代的遗迹上面花过不少气力,但由于铺建了这条左右两侧配有绿地的大道而遭人痛批。现在,道路的左右两侧一直在进行考古挖掘作业。可是,只要不拆除这条墨索里尼命名为皇帝广场大道的路,那么要想完全复原罗马时代的中枢完全没有可能。倘若不能完全复原,那么要想象其全貌终究是难事一桩。事实上,韦斯帕芗的和平广场已经被其他建筑物挡得严严实实,建在图拉真神殿上面的建筑也不可能拆除。所谓考古学,就是在这种状态下展开工作的一门学科。通过研究及调查获取的知识必不可少,但是,仅此远远不够。最重要的是在掌握知识的前提下还要加上想象力。
为此,我想说三个常识性的问题。当你站在遗迹上的时候,或许对你会有所帮助。
第一,罗马人建造的所有建筑物,都是把人类的存在放在第一位进行设计的。只要想象一下圆形竞技场可以容纳5万人的情况,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那种规模对圆形竞技场来说是最合适的。电脑制图只能为我们提供模拟的“盒子”,却无法让我们体验到“盒子”加“人”的感觉。
第二,在现代人类活动的区域内保留下来的遗迹,大多数都在5米以上的低洼处。但是,古罗马广场和皇帝广场却不是一开始就建在低洼地上的。罗马帝国灭亡后的1000年间,由于建筑物的倒塌,石头、砂砾的不断堆积,导致地面上升。后人就在新形成的地面上,建起新的建筑物,铺设新的道路,遗迹随之被掩埋。19世纪中叶,在这里进行了挖掘工作,终于重现了旧时的原貌。也就是说,到了现代,古代罗马的地上一层变成了地下一层。
第三,现在我们看到的遗迹,不是因为漫长岁月的风吹雨淋等自然侵蚀所造成的。进入基督教统治时代后,这些遗迹被看做是异教的象征,成为他们泄愤的对象,也成了建筑资材的最便捷的提取场。雕像、圆柱、多色大理石地面、刻有浮雕的墙面,能拆的都被拆走了。
甚至贴在墙上的大理石板,因为容易揭下来,也全部被拿走了。石材本来就是切割好的,所以揭下来就可以直接用做建材。
如果你想看罗马时代的圆柱,与其找它的遗迹,不如直接去基督教教堂。不仅方便,还能看到很多。这就是当今的现实。即使在讴歌古代复兴的文艺复兴时期,尽管对古代建筑资材的使用上不尽相同,但是遗迹被看做建筑资材的提取场的情况和以前没有任何不同。在当时,唯一的例外是米开朗基罗把戴克里先皇帝的浴场中心部分变成了教堂。除此之外,没有一处逃过变成建材提取场的命运。甚至连圆形竞技场也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原因据说也是因为能取走的都取走了,留下来的只有混凝土加固过的砖块。因为只有这些东西既无法取走又没有可再用的价值。但是,尽管如此,依然有人把它们挪做了墙体。
图密善皇帝的竞技场(今纳沃纳广场)周边公寓的墙就是原本用来支撑竞技场观众席的墙体。
连美国人都说,图拉真是务实的罗马皇帝中尤其务实的一位。他建造的所有公共建筑都具有实用性。在首都罗马以外,我最先想说的就是奥斯提亚港湾的建设。
罗马不靠海,所以需要在台伯河河口建港口。图拉真首先把奥斯提亚建成了港口。奥斯提亚本来就是一座临河的城市,没有船只避风港。再有,因为台伯河的水流从上游带来的沙土,海岸线不断向海里退去。因此船要在奥斯提亚靠岸,必须沿河逆流而上。为此,来自东方和非洲的大型船只能到那不勒斯附近的部丢利(今波佐利)靠港,在那里卸下物资,再通过阿皮亚大道运往罗马。
尤里乌斯·凯撒最早意识到首都罗马附近需要有一个可供大型船只安全靠岸的港口,克劳狄乌斯皇帝把他的这一想法变成了现实。关于当时的建筑情形,在《罗马人的故事7 ·臭名昭著的皇帝》中已经作了详细描述,在这里不再重复。然而,到了半个世纪后的图拉真时代,鉴于港口的吞吐量以及其他情况,有必要对港口进行改造。
图拉真和阿波罗多洛斯在克劳狄乌斯港再往里的位置,新建了一个六角形的海湾状码头。六角形的每个边都可以横向停靠船只。码头上还建了仓库。就这样,这里变成了一个完美的港口。不仅避免了顺河而下的泥沙淤积,还能同时停靠多艘船只并装卸大量货物。在有了这样的新的运输体系后,大船上的货物卸到小船上,通过运河,进入台伯河,再逆流而上运至罗马。
罗马帝国灭亡以后,这个港口随之荒弃。现在,克劳狄乌斯港已经完全被埋在地下,图拉真港成了一个六角形的池子。从被叫做“霍萨图拉真”(Hossa Traiana)的图拉真港到台伯河的运河也名存实亡,只有近海捕鱼的小渔船还会利用这条运河。这个曾经是地中海最大的港口,现在只用于从渔船上卸下供罗马人吃的鱼这类东西了。
图拉真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他并不满足于只修建奥斯提亚港一个港口。因为无论什么事,仅靠一个方案很难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所以,图拉真在另外的地方又建造了三个港口。其中两个此前曾经是渔港,他把它们改造成正式港湾。另一个则是完全新建的,之前那里是一个空无一物的地方。
第一个曾经的渔港所在地是安提乌姆(今安齐奥)。因为这个地方建有皇帝别墅,又是卡利古拉、尼禄出生的地方,所以,已经有小型的港口。图拉真把它改造成了避风港。地中海的风向随时都在变化,当时船只遇难的主要原因就是遭遇暴风雨。之前,船只遇到暴风雨,只能想方设法开往奥斯提亚港。图拉真为他们的船只提供了躲避暴风雨的场所。
图拉真皇帝改造后的奥斯提亚港湾
泰拉奇纳(今特腊契纳)港兼具避风港和装卸港的双重用途。因为从特腊契纳到罗马有一条几乎笔直的阿皮亚大道。
这两个港口位于罗马南边。位于自罗马向北的罗马大道沿线的森图姆塞利(今奇维塔韦基亚)的港口是图拉真新建的港口。这里同样兼有避风港和装卸港两种功能。森图姆塞利这个名称本身就是“仓库很多”的意思。由于该港口的建成,当时负责向首都罗马供应小麦的、来自科西嘉和撒丁岛的船只可以直接进入奇维塔韦基亚港口,航路缩短了许多。在这里卸下的货物再通过罗马古道运往罗马。为此,奥斯提亚港的负荷量大大减轻,也为来自东方和北非的船只提供了方便。
意大利半岛一直伸向地中海中部。罗马从共和制时代开始,作为主要粮食的小麦一直是依赖海外进口。长筒靴形状的意大利半岛东侧是亚得里亚海,西侧是第勒尼安海。亚得里亚海的一侧有意大利中部的拉韦纳和安科纳(现在还用此名称),意大利南部已经有巴里乌姆(今巴里)、布伦迪西姆(今布林迪西)、特兰特(今塔兰托)等港口。绕到第勒尼安海的一侧,则自北向南有热努亚(今热那亚)、比萨(现在还用此名)、奇维塔韦基亚、奥斯提亚、安齐奥、特腊契纳、波佐利、拿波里(今那不勒斯)、雷吉乌姆(今雷焦)等港口。“条条大路通罗马”,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海上。
意大利半岛的主要大路和港口( 为图拉真改造成港湾后的地方)
在注重效率的图拉真看来,他一定认为改变随罗马历史一起流传下来的传统,不需要任何犹豫。其结果是被罗马人称为“大道女王”的阿皮亚大道变成了复线。
公元前312年在阿庇乌斯领导下兴建的第一条罗马大道——阿皮亚大道,从罗马出发,经过特腊契纳到达加普亚,在这里与同样从罗马出发、由内陆南下的拉蒂纳大道会合后,进入内陆,经过贝内文托姆(今贝内文托)、维努西亚(今韦诺萨)到达塔兰托。从这里向东再走70公里,抵达终点布林迪西。这条道路现在依然还在使用,叫七号国道。
公元107年,图拉真考虑从贝内文托到布林迪西再建一条支线,以期实现道路的复线化。这条支线在贝内文托与南下的阿皮亚大道分离,指向东方的亚得里亚海,经过卡努基乌姆(今卡诺萨)到达布林迪西。最初的阿皮亚大道在离开贝内文托后,要穿过层层山谷。所以,与此相比,这条命名为阿皮亚图拉真大道的道路,其优势在于只需越过亚平宁山脉,就可以到达普利亚地区的平原。
这条大道在巴里附近,与沿亚得里亚海南下的大道会合。于是,罗马有了两条向东延伸的干线。再加上从罗马出发,沿瓦勒利亚大道一路向东,到亚得里亚海再沿海南下,直抵布林迪西的大道,通往东方的路就有了三条。
最初的阿皮亚大道因为遇到海边的悬崖而不得不绕道。图拉真则采用劈山修路的方法,使这条路的距离大大缩短。为此,特腊契纳的山腰被劈开一大块。从悬崖顶上垂直铲凿的痕迹,即使到了现在也依然清晰可辨。站在这里,没有新的感慨,也没有其他任何感受,只有一个想法:又是这样做的。
意思为“阿皮亚和图拉真的大道”的这条阿皮亚图拉真大道的起点是贝内文托。为了纪念这条大道的开通,在贝内文托建造了一座凯旋门。
既然这个凯旋门不是为图拉真凯旋而建,所以也许你会认为实用不是它的目的。如果你真是这样想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一件东西,无论其实用性多强,终究比不上让人心情愉悦更为实用。拱形的凯旋门不仅是大道的装饰性建筑,同时也起到了宣传大道建设者功绩的作用。贝内文托的凯旋门上,雕刻的是推出育英基金政策的图拉真向孩子们发钱的画面。
图拉真主持的公共建筑中,仅在首都罗马和意大利本土,而且还只是列举了其中主要的一些建筑,其质和量就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那么,如果扩大到帝国全境,其数量之庞大让人想起来都觉得头痛。因此,对于意大利本土之外的公共建筑,我只列举一个例子。最具代表性的还要数西班牙的阿尔坎塔拉桥。这座桥至今依然保存完好,见到这座桥的人一定会发自内心地感慨,罗马人建的桥竟是这样的!同时他也会明白,为什么桥既是大道的延长线,又是大道的装饰性建筑。这座桥是典型的一例,既实用又美观,展示出罗马人建筑的高超水平。这座桥建在流经阿尔坎塔拉的塔霍河上。由于靠近现在的西班牙和葡萄牙国界线,所以有人会发出疑问,为什么图拉真要把桥建在如此偏远的地方?那是因为在罗马时代,伊比利亚半岛属于罗马帝国,从地中海到大西洋的干线需途经此地。这条大道从现在的加的斯向北,通过希斯帕利斯(今塞维利亚)以及图拉真的出生地意大利卡,到卢西塔尼亚行省首府古斯塔埃梅里塔(今梅里达)。从那里再向北,经过阿尔坎塔拉,到达布拉卡拉奥格斯塔(今葡萄牙的布拉加)。从城市的名称中我们可以了解到,这是第一代皇帝奥古斯都修建的伊比利亚半岛的干线之一。阿尔坎塔拉需要一座水量大增时也能保持纹丝不动的桥梁。
贝内文托的凯旋门
向孩子们发放育英基金的图拉真(凯旋门的一部分)
阿尔坎塔拉桥
阿尔坎塔拉桥桥梁侧面图(上)和平面图(下)
只是这座现在依然是名桥的桥不是图拉真皇帝建的。碑文上有这样的内容:建造者:尤里乌斯·雷切尔及其朋友,感谢图拉真提供了帮助。这里所谓的帮助,应该不是指资金帮助,而是派了工程师去。对于从未为故乡做过一件好事的图拉真来说,有人愿意以地方出身的皇帝为榜样,参与,他一定由衷表示欢迎。皇帝以身作则,以此带动其他人一起参与的代表是奥古斯都,也许,图拉真是效仿第一代皇帝的做法吧。以身作则需要旺盛的精力,在这一点上,图拉真无疑是优秀的。
被图拉真“带动”起来的人中,我想介绍几位。因为有文献及石碑,所以有幸让后世的我们认识他们。我在这里列举的人只限于捐赠了具体的公共建筑设施的人,而不包括提供资金支持的人。
小普林尼——向自己的出生地科莫市捐赠了神殿和图书馆。
小普林尼的岳父卡尔普尼乌斯·法巴图斯——向科莫市捐赠了列柱走廊。
公元113年的执政官科尔涅利乌斯·多拉贝拉——向自己的出生地科菲尼昂捐赠了公共浴场。
佩特罗尼乌斯·墨德斯图斯(属于骑士阶级)——全额承担了的里雅斯特半圆形剧场的改建费用。
图拉真的贴身仆人、解放奴隶乌尔庇乌斯·维苏威——向意大利中部的切尔韦泰里市捐赠了学校。
出身西班牙的元老院议员——向自己的出生地科尔多瓦捐赠了会堂。
图拉真的第一号亲信李锡尼·苏拉——替没有为出生地提供任何好处的皇帝,在连接塔拉戈纳和巴塞罗那的大道上建造了凯旋门。
在现在的马其顿和阿尔巴尼亚的都拉斯,有个人向市里捐赠了图书馆。
弗拉维王朝时代进入元老院的、小亚细亚出身的三位元老院议员——共同向以弗所捐赠了图书馆。
捐赠的公共建筑物中图书馆最多,是因为当时的读物都是手写的,非常昂贵,普通百姓很难接触到。
由此可见,把自己的财富回赠社会的不仅仅是被后人称为属于既得利益阶层的人——罗马社会领导阶层的元老院议员。即便是原来的奴隶,能否向自己的出生地或打算安享晚年生活的地方城市捐赠公共建筑,只取决于一个条件——就是他是否有足够的资产。
同样在地方自治体,也具备被图拉真“带动”起来的条件。先皇涅尔瓦提出的有关个人遗产继承的法律同样适用于地方自治体:非直系亲属继承,需要缴纳5%的遗产税。遗赠给公共组织是否需要纳税,我们不清楚。假如遗产税或赠与税的税率过高,也许会是一个问题,但是5%的话,地方自治体应该是能够承受得起的。
正因为如此这般的条件都具备,所以,图拉真时代出现了公共建筑事业的高潮。当然,尽管建筑物建造目的是为了公用,却也不能没有计划地乱盖乱建。小普林尼在比提尼亚行省担任总督期间,曾经写信给图拉真,询问是否可以允许建菩尔萨浴场。对此,图拉真是这样答复的:
“如果建设所需的费用不会使菩尔萨市的财政负担过重,同时能确保建成后的管理费用,可以同意建造公共浴场。”
之后,关于尼西亚在建的体育中心,小普林尼再次向皇帝征求意见。这个中心附设剧场,也许是因为场馆规模过大,也许是因为偷工减料,尚未建成就有几个地方开始坍塌。他向图拉真讨要主意,对此,图拉真的回答是这样的:
希腊人这个民族真是无话可说,一说到建体育场就忘乎所以。
因此体育馆的规模才会越建越大。他们真应该好好学一学如何满足于适合自己的规模。
为了便于理解公共建筑和行省统治密不可分的罗马时代,我想介绍下面这封信。
普林尼致图拉真皇帝
尼科美迪亚居民为了建造引水渠,已经耗资331.8万塞斯特斯,仍尚未完工。非但没有完工,甚至因为停工,侵蚀情况非常严重。为此,不得不又拿出20万塞斯特斯新建了一条引水渠。但是,这条引水渠目前也处于半途而废的状态。虽说这样的结果已造成很大的浪费,但是为了向人们提供生活用水,别无选择地需要继续投入资金。
为此,我亲自到现场作了实地考察。水源没有问题,水质很清澈,水量也很充沛。问题是如何把这些水引到市区。我想,只能像最初那样,把拱桥连起来,建一座高架桥。但是,最初建起来的拱桥可以利用的少之又少。因此只有重建。我想,第一次建引水渠时,用的石材可以拿来继续使用。其余部分用砖块就可以了,因为用砖块施工方便而且费用也相对较低。
为了不再重蹈以往的覆辙,我请求派引水渠和建筑方面的专家来协助完成这项工程。我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确保在您的统治期间建造起来的公共建筑不会辱没您的崇高威望。
图拉真皇帝回复普林尼
向尼科美迪亚市内引水的必要性我已充分了解。希望你全力以赴完成此项工作。同时,追查造成这一不幸事件的负责人的责任——工程是怎样开始的?为何半途而废?等等。我等待你对此事的调查结果报告。
图拉真怀疑工程的发包方和承包人之间有不正当的交易。罗马在共和制和帝制时期,公共建筑的建设过程中出现的不正之风,是受到严加监管的事情之一。
对行省人民的不正之风,图拉真当然会感到愤怒。但是,有时候他对耿直的部下小普林尼也会发泄不满。对于比提尼亚行省总督提出的派遣引水渠和建筑专家,皇帝是这样回答的:
你那儿不可能没有建筑师。因为帝国内不存在没有这方面专家的行省。既然这样,你为何还要求我从罗马派遣专家?更何况,罗马现在还需要特意从希腊请专家来参与建设。
小普林尼任职的比提尼亚行省位于面向黑海和马尔马拉海的小亚细亚西北,历史上,生活在这里的希腊人为数不少。而且,图拉真开展的左膀右臂阿波罗多洛斯虽然出生在叙利亚的大马士革,却是地地道道的希腊人。小普林尼的任职地是希腊人居多的帝国东方,所以,图拉真的意思是,你想要建筑工程师,自己在当地找吧。读到图拉真的这些话,真的很想笑,甚至让人有一种情不自禁想偷看这位皇帝真容的冲动。只可惜留下来的肖像上,他的表情无一例外都是沉着稳重的。
可以说,罗马的没有希腊人就无法取得成功。另一方面,活跃在这个领域的希腊人,只要与罗马人合作,通常都会有好的结果。但是如果是希腊人之间的合作,结果却往往不甚理想。这个现象的确很有意思。从伯里克利和苏格拉底时代开始,希腊人就是一个想象力和进取心都超常的民族,但是,在组织能力和效率方面,这个民族总是得不了高分,只能是不及格。既然上帝不同时予人两物,只有相互合作,取长补短了。
在罗马皇帝的职责中,除了保障边境安全和完善基础设施建设之外,维护国内政治秩序也是一项必不可少的内容。说是维护国内政治秩序,实则意味着维护罗马帝国全境的秩序,说极端点,就是维护行省统治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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