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卢战役第二年(前57年,凯撒43岁)
塞纳河东北
后世的很多殖民帝国,一般都无视当地居民的不同生活样式,仅仅以直线来划分区域。而凯撒将整个高卢大概分为三个部分,是把语言、风俗、居民的差异,甚至连自然环境的差异都进行了权衡:
其一,是现在法国的西南部,是由注入大西洋的加龙河南侧至比利牛斯山脉,是阿奎塔尼亚人居住地。这个地方距离已是罗马行省的南法很近。和北边的高卢相比,这一地区与隔着比利牛斯山的西班牙为邻,且两者关系密切。
其二,就是包括法国一半以上、德国西侧部分以及瑞士地带。北边以塞纳河与加龙河为界,东方以摩泽尔河为界,南法行省和阿奎塔尼亚地方则为南边的边界,属于中部高卢,是说希腊语的凯尔特人和说拉丁语的高卢人的聚集地。住在这片广袤之地的人,在古代即与希腊和罗马有所交流,因而多少和文明有所接触。南法的马赛是与罗马几乎在同一时期建国的希腊人殖民都市国家。马赛繁荣的原因之一就是擅长经商的希腊人与居住在内陆高卢人通商的缘故。后来,随着罗马的强大,罗马人与隔着阿尔卑斯山居住于北意大利的高卢人关系也日渐密切。比如埃杜伊人不但与罗马有同盟关系,部族中的有权势者甚至还享有罗马公民权。高卢战役的第一年,战场就在中部高卢东侧一带的地方。
其三,就是从法国东北部经比利时到荷兰南部一带的地方。是以塞纳河、加龙河、摩泽尔河为南界;西北至东北处以多佛尔海峡、波罗的海、莱茵河为界。渡过莱茵河的日耳曼人已经在这一带定居很久。相对于高卢人而言,凯撒将此地归类为具有日耳曼民族血缘的地带。包括被罗马人称为比利时人在内的生活于此的居民,是高卢人中战斗力最强的。凯撒的理由是“比利时人的居住地距较为人性化的南部罗马行省相当遥远,并且商人也不到那里,因此他们罕有接触文明世界的机会”。“人性化”这个词是采用直译的方式,现代的译者会译成“文明化”。而认为比利时人最具战斗力的第二个理由,凯撒认为他们与住在莱茵河以东的日耳曼民族相互争斗已是家常便饭。即使原本出自同一民族,但是对移居较久、并且定居生活下来的人而言,新到者就是敌人吧。而这些比利时人正是凯撒第二年高卢战役时的对手。
公元前58年到前57年的冬营期,凯撒正忙于南法与北意两行省的统治管理时,有关比利时人不大稳定的情报越来越多。由在贝桑松冬营中的副将拉比埃努斯发出的报告中,凯撒证实了这些情报的可靠性。凯撒决定编组两个新的军团。新编组军团士兵的募集工作在凯撒管辖下的北意行省完成。由于这次编组也是未征求元老院许可而进行的,因此没有召集来自卢比孔河以南意大利的志愿兵。与去年新编成的两个军团一样,这次又是凯撒自费维持所需开支。另外凯撒还招募了努米底亚骑兵及克里特的士兵等具特殊技能的外国雇佣兵,他们以支援部队的名义加入凯撒的军团。凯撒也积极吸纳具备罗马军传统,同时能成为忠实伙伴的当地兵。这些当地兵是以埃杜伊人为首的高卢地方亲罗马派部族。凯撒军的总数有8个军团4.8万人,加上外国雇佣兵5000人,再加上高卢当地的4000名骑兵,总计5.7万人。而在另一方,比利时人拥有将近40万人的庞大兵力。
没等这两个新军团的编组完成,凯撒就派幕僚佩里阿斯担负起率领已编成军团赶赴当地的任务。他自己在安排好军粮的准备与补给方法后,也赶快越过阿尔卑斯山。到了副将拉比埃努斯驻守的贝桑松冬营地后,凯撒首先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地搜集当地的各种情报。
而根据所得到的情报分析,至今与罗马人罕有接触的比利时人开始蠢蠢欲动,理由有以下几点:
一、他们认为只要罗马入主高卢中部后,下个目标就将是他们在高卢东北部的领土。
高卢部族图
二、既然不允许日耳曼人入侵,当然也就不能允许罗马人入侵。
三、他们所在地方通用的理论是弱肉强食,长期以来他们都是以强压弱,并且使弱小的部族屈服,从属于他们。他们认为如果罗马的势力进入后这个办法将不再管用,这让他们感到害怕。
有了这些一致想法的比利时人相当团结。他们以苏威西翁内斯人的首领盖尔巴为大将,首先侵入高卢中部,开始了对罗马先发制人的攻击。
凯撒知道此事后,判断如果反应迟缓将会产生严重的后果,就立刻离开宿营地,带着军队走了15天的强行军,到达了比利时人的领土边境。
凯撒军团如此神速的抵达令住在距边境最近的雷米人立刻动摇了。雷米人马上派遣使节表示恭顺,而且他们愿意给罗马军提供军粮。不战而胜乃为兵法的根本。凯撒相当感激雷米人的归顺,因为他们与苏威西翁内斯人是有友邦关系的。因此他们所送来的人质,也就是部落中有权势人士的儿子,也得到了到罗马留学的厚待,从此之后雷米人就成了凯撒的同盟者了,并且,由雷米人这方所得到的情报也较为正确。凯撒因此知道了比利时人的战斗力,除去雷米人之后,总数为29.6万人;也知道他们和住在莱茵河以东的日耳曼人有共同战斗的约定。其中对凯撒较为有利的信息是比利时大军是由12个部族组成的联军。虽然这样,这30万大军还是全部联合起来集体出动了。
没等对方进攻,凯撒就率领全军越过流经诺维欧杜努(现在的苏瓦松)的索恩河,准备先攻打敌方的前阵,再进军敌方领地。凯撒军团在渡河后马上开始修筑阵营地。
至于为何在敌人领地内要把阵营地修筑于河川附近的高地上,凯撒是这样解释的:
阵营地要占据地势上的有利点。背靠河川,所以在正面迎敌时,背后很好防守,雷米人及其他支持者的军粮补给就不会受到威胁。但由于在河川之上架设桥梁,所以能渡桥而来的对岸就成了要塞,凯撒派给幕僚萨比努斯6个大队在那里警备。再者,阵营地的前方低处,在左右两边各筑起3.5米高的防栅并且挖掘了5.4米宽的战壕。
这明显是不想让敌人包围修筑于高地的阵营地所制定的对策。而巧的是在阵营地前面刚好有一片平原般的宽广湿地,也有减弱敌军攻势的作用。就在这样的阵营地里,凯撒军团等待着比自己多出5倍的敌人。
从北过来的比利时军队的行军路线上有雷米人的城镇,这里距离凯撒的阵营地还有12公里的距离。比利时军队首先袭击了这个要塞。
凯撒写道,比利时人与高卢人的作战方法很相似。整个军队一起冲过来,向防栅上的卫兵投掷石头,趁防卫兵们躲避石块之际,以盾牌护头接近防栅,然后点火烧防栅并越过。就拥有庞大兵力的军队而言,此战法颇有效果。当然他们在攻击雷米人时也使用了这个战法。
很快凯撒就接到了守卫雷米人城镇一方送来的援助请求。
凯撒当然不会不理睬。因为既不能助长敌人声势,对于刚结成友邦的雷米人,也有必要让他们尝到投靠罗马的好处。凯撒立刻派出努米底亚与克里特的弓箭手和出生于马罗卡诸岛的投石兵前往支援。他们既能增强防卫,又能削弱对方攻击的力量。比利时军果然放弃攻击雷米人城镇,于是他们便以凯撒阵营为目的地南下而来。由罗马军阵营地望去,12公里的开阔平原上,净是比利时军队的帐篷与焚火升起的烟。
凯撒最开始是想避开会战的。因为此时敌方人数众多,并非是进行会战的适合时机。凯撒因此只派出骑兵反复进行一些零星迎战以观察形势。结果这招成果很好,就连步兵们的士气也振作起来,凯撒这才决意进行会战。但凯撒并非仅靠将士们的士气,他安排修筑在阵营地左右的防栅与壕沟,起到了防止战场扩大的作用。同时比利时军为了攻打过来,也必须绕道宽广湿地的两侧,进入被隔开和划分了的战场。狭小的战场对拥有众多兵力的一方反而不利。会战正如凯撒预想般地展开了。
凯撒让新编成的2个军团守卫宿营地,同时派遣6个军团,约3.6万人奔赴战场,而对面的敌方则一下投入了30万人的兵力。
结果比利时军蒙受重大损失,主要还不是罗马军的砍杀,而是士兵被自己的同胞在混乱中压死或踩死。他们于是放弃正面攻击,兵分左右进军凯撒阵营地后边的河川,打算渡河先攻下用桥联结的阵营要塞,再从背后进攻大本营。凯撒立刻将6个军团调回阵营地。同时,他自己则率领努米底亚的骑兵和轻装步兵全员率先到对岸去。这样过桥到对岸的凯撒军,面对的就是想要渡河攻来的敌方。而敌方是不可能全员一起渡过河川的,所以敌人自然也只能投入少许兵力。对凯撒而言,制伏他们轻而易举。
正面攻击与背后突击都告失败,比利时军还残留着一条后路,就是咬着牙重复地从正面和背后再攻击。当然他们采取这个行动的可能性,也在凯撒的预想之中。
罗马军在会战之前就考虑了军粮的确保与补给路线,而高卢、比利时和日耳曼人都只考虑到在当地筹措战时的补给。此时的比利时人,各部族都是从自己的领地出发来远方参加战斗。此时由于罗马人的阻碍,战胜其余部族从而分获军粮成了不可能的梦想,何况此时小麦尚未成熟。于是为数众多的士兵之间,也就有了内讧的情形。凯撒之前布好的一着棋这时也开始产生效果。他命令友邦埃杜伊人破坏比利时人中实力最强的贝洛巴契人的领地。于是比利时人面对着会战无进展和军粮不足的境况,再加上各个部族牵挂自己领地的安危,因此同意先暂回自己领地,以后再联络继续战斗。
比利时人虽然达成了共识,但是选在半夜出发并不可行。凯撒抓住了这个机会,确认敌方即将撤兵的第二天早晨,凯撒发出了追击命令,要佩提乌斯和科塔率领骑兵团先行,再由副将拉比埃努斯率领的三个军团跟进。被罗马军追上的比利时军的后卫倒也很勇敢地应战了,反倒是走在前边的主力军队惊慌失措,队伍逐渐变得七零八落,士兵纷纷向四面八方逃跑。而早已部署在两侧的罗马兵,仿佛是收网一般将他们一一歼灭。罗马军没有任何损失地结束了这场战斗,依凯撒命令在日落前归营。
罗马最高司令官的服装
罗马士兵的服装
A. 百人队队长 B. 重装步兵 C. 骑兵 D. 轻装步兵
凯撒期盼已久的各个击破的时机终于到来了。而这个策略必须在敌人尚未忘记撤退时被追击的恐惧时执行。第二天一早,凯撒就开始迁徙营地,目的地是诺维欧杜努,也就是比利时军大将盖尔巴的出身部族苏威西翁内斯人的根据地。凯撒命令军团以第二种速度行军。
凯撒想尽早攻陷这个城镇,然而之前败退的比利时士兵早已进入这个城镇。凯撒明白只有打攻城战了。但是凯撒并没有充裕的时间展开攻防战,于是罗马军所拥有的技术能力就发挥出作用了。
“移动回廊”是一种长4米、宽2.5米、高2米,带有轮子的移动战车。顶部盖着潮湿的兽皮或布,即使被带火的弓箭射中也不会燃烧。
车内部可以容纳很多士兵,他们移动脚步来决定战车是前进还是后退,这样他们就可以毫无危险地接近敌人。许多个“移动回廊”一起移动的样子,就像成群的虫子集合前行。另外凯撒还准备了称为“移动塔”的攻城器物,如同名字一样,是移动式的和对方的城墙差不多高的塔。
这些攻城器械,对住在现在法国东北部的高卢人而言,都是第一次见到。它们规模庞大,令人生畏。再加上看到罗马人这么快就制造了为数众多的器械,技术能力实在让他们震惊。而不久前被罗马兵追击时的恐怖感仍旧清楚地残存着。最终,当表示投降的使者到凯撒那里谈和时,实际上罗马军的攻城器械还没有准备完毕。
凯撒装出是受了雷米人大力劝说才接受他们降服的,并要求族长盖尔巴的两个儿子和其他有权势人士的儿子作为人质,并且交出武器才完成讲和。这样各个击破的第一个目标便达成了。凯撒马不停蹄地又将茅头指向比利时人中最强悍的贝洛巴契人,他们的领地在现在巴黎北方100公里的地带。
到距目的地还有5罗马里(约7.5公里)处时,贝洛巴契人的所有长老都在路边等待着凯撒,他们将两手往前伸出,做出一副恭顺的样子。长老们向凯撒表明自己原本没有与罗马为敌的意思。罗马军在城镇附近安营扎寨后,连女人和小孩也都将双手伸在前面向他们乞求和平。同行的埃杜伊人族长迪比奇阿库斯也来向凯撒说情,他说贝洛巴契人与埃杜伊人是有友好关系的,但正是因为受到反埃杜伊人者的挑唆才有反罗马的举动。迪比奇阿库斯也指出,不愿屈服于凯撒曾加入比利时联军的强硬派已经逃往不列颠,留下来的都是稳健之人,因此希望凯撒能接受他们的讲和要求。
其实凯撒内心是急着完成讲和的,但他表面上还是摆出了一副完全是给居中协调人面子的架势,和贝洛巴契人以讲和收场了。由于贝洛巴契人是较强大的部族,所以要求多交出600名人质。在他们誓言武器与领地内的要塞都归罗马军后,凯撒才进军下一个目标。不久凯撒又得到了安比阿尼人的恭顺归附。现在剩下的就是素有高卢东北部最强部族的涅尔维人了。在多以骑兵为主要战斗力的高卢人中,涅尔维人是比较独特的以步兵为主要战斗力的部族。
高卢战士
根据所得到的情报来看,平常他们不准许商人出入、禁止葡萄酒及奢侈品输入、男子从小就进行武术训练,简直就是像过去的斯巴达人。他们的军队主力就有5万人。并且到目前为止,还没听说过要和凯撒讲和。
这次凯撒所率领的军队变为向东北方去。现在正越过法国国境进入比利时人领地内。这里是商人和罗马人都没有来过的地方,夏季常弥漫着从晦暗的森林与沼泽深处飘来的雾霭。根据雷米人所提供的情报,有多达7.5万名的敌人正在里边某处等待着他们。
进入涅尔维人领地行军三天后,凯撒从原居民处得知,对方的全部军队都在距罗马军不到15公里的河川对面。敌人是以涅尔维人为主,加上邻近中小部族所集结成的联合军队。而部族中的女人、小孩和老人都已经迁移到罗马兵无法侵入的沼泽地避难了。由此可见涅尔维人已经为战斗作好了准备。
凯撒派由侦察兵和百人队队长所组成的一队人马先行,调查适合扎营的地点。他带领剩下的全军尾随在后。然而,投降后加入凯撒军的比利时人或者高卢人中,有人给涅尔维人密报了罗马军的行军方式。密报者说凯撒是按照罗马军惯用的行军顺序前进的,军团与军团之间一定是军用货物的运输车队,所以只要向其发动攻击就可成功。
涅尔维人相信了密报的内容。他们的军队由步兵构成,居住地位于分布着森林与沼泽的高卢东北部,同时他们为防止以骑兵为主力的日耳曼人的侵略有自己的战斗方法和计策。阻挡骑兵的方式是每年砍下小树的顶端,从而让下方的树枝能长得更茂盛并横向生长,同时在树下移栽蔷薇,这样便做成了天然防栅。这座天然的“城墙”,时间越久越茂密。这座“城墙”不仅能阻止骑兵,还能让对方看不清里面究竟隐藏了什么人,是完美的防卫墙。而在罗马军一方,第一军团、第一军团的运输车队,第二军团、第二军团的运输车队,依照这个惯用的罗马式行军顺序,实际上也是罗马军为了能够有效防卫自己所暴露出来的弱点所采取的适当安排。
但凯撒认为,与其沿用不需担心敌人来袭时的行军法则,不如考虑敌人来袭时的行军方法。于是他命令8个军团中的6个军团的士兵,把通常行军时所背负的近40公斤物品,全部搬上了运输车,这样士兵们变得轻松多了。然后凯撒只让军团先行,而运输车队尾随在后,运输车队之后跟着新编成的2个军团,他们肩负起运输车队的护卫与行军后卫的责任。如此一来,即使遭遇敌人出其不意的攻击,士兵便可无须顾虑运输车队,立即就可以应战。而凯撒并非事先知道有密报者才做出行军顺序上的变更的,是后来才得知此事。
侦察兵与百人队队长设置的阵营地地点并没有错。因为他们并未察觉在不到1米深的河对面,被灌木丛掩盖的丘陵中有敌兵隐藏。走在步兵军团之前先到达预定阵营地的骑兵团不久便发现了河对岸的骑兵,他们便立刻渡河攻击。只是,他们并没想到在敌人的骑兵背后紧跟着大队的步兵。因为通常军队都让骑兵先行,因此很容易认为碰到的骑兵与自己这边一样都属于先行军。
这样罗马军便遭受到了意想不到的突袭。随后抵达的6个军团眼睁睁地看着双方骑兵在激战,但当务之急是赶紧完成设营工作。当他们忙着在河这岸扎营的同时,运输车队也陆续抵达。而敌人一见运输车队的影子,就立即从隐藏的地方全部现身。超过7万名士兵以怒涛之势奔向河边。在河边草原的凯撒骑兵抵挡不住便四散奔逃。大队的敌军继续向正在建设营地的罗马兵压过来,势头极其迅速凶猛,很快罗马兵的前侧与右侧都被敌人包围了。
凯撒一时需要做的事情太多,甚至到了一次要做几样事情的地步。比如举起红色战旗,这意味着要士兵们跑至置放武器的场所、将武器带在身上;吹响集合喇叭,意味着要正在设营的士兵停止工作。
除此之外,还必须吹响整队用的喇叭,而鼓舞士兵们的演说也属必要。然后,还得吹响告知战斗开始的喇叭。但即使动作再利索,当遭遇敌方突袭的时候,同时做这些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其实凯撒并没有专注于一定要做到所有的这些事情,幸运的是由两个因素缓解了这种危险的状态:一是受过训练与实际战争锻炼的士兵们拥有战斗知识和经验,他们不需任何命令便知道在此情况下该如何行动;二是在设营中离开了手下士兵的军团指挥官们的准确判断,他们即使没有总司令官凯撒的命令,也能及时察觉战况并自动加入军事行动。
于是凯撒只需要判断形势然后发布紧急命令即可。下过重要命令后,他便骑马追上了已在最前线的第十军团。寥寥数语鼓励完士兵们之后,便向与敌兵仅有投枪射程之距的第十军团下达了战斗开始的命令。其他军团同时也配合地进入战斗状态。
和在最前线战斗的士兵一样,凯撒一直留守在最前线。鼓励完第十军团后,他马上骑马赶到旁边的第九军团。没有准备的时间再加上敌人猛烈的突袭,罗马士兵连举队旗、穿盔甲和拿盾牌的时间都没有。待他们各自取剑之后,发现所见的队旗并非自己大队之旗,但是他们仍往战旗周围聚集并加入战斗。他们一边寻找自己所属的部队,一边担心会失去良好的战机。
“我方阵营如此分布,并非学校所授战术。阵营是随当时的地势与危急的程度而有所变化。各军团因为必须要对抗眼前之敌人而各自分离,前面提及的天然城墙也阻碍了他们寻找队友,同时也无法适时地将军团送往必要的战线。也就是说,连指挥系统的统一都无法维持。
就这样,在这场于我方非常不利的状况下展开的战斗中,关系着胜败的因素也以各种形式出现。”
战斗刚开始,凯撒军的骑兵和轻装步兵有一部分人四处逃散。罗马兵逃走的消息,并未影响后来的局势变化,消息只传到高卢东北部一带。
尽管凯撒无法对全军发布统一的指令,但能骑马纵横战场、调配指挥,分开战斗的军团到达合适的场所。在最前线战斗的士兵,因为只见到眼前的敌兵,即使没有天然城墙的妨碍,也不会注意到友军的动态。而观察大局并适时地调动士兵以最大化发挥自己军队的效率,则是总司令官需要仔细考虑的。比如根据实际状况,如果认为圆形阵比通常的方形阵更好时,就要迅速下达指令。并且,凯撒还担当起了首席百人队队长的职责。在苦战中的军团里,只见凯撒抢过了一个后卫士兵的盾牌,然后冲到最前线,逐一呼喊百人队队长的名字,并激励大家往前冲。而之所以夺士兵的盾牌是因为他一直连盾牌也没拿地骑马。总司令官如此的英姿,令士兵们感动万分鼓舞。他们变得果断勇敢,局势才转为对罗马军有利。而这一有利形势能够持续下去,是因为护卫运输车队的两个军团终于抵达,以及成功攻陷敌人阵营地的副将拉比埃努斯给第十军团送来了支援。
由于得到了两方面的援助,原来感到被重重围困的士兵顿时心境大变,连原本受伤倒地的士兵,也重新举起盾牌接着战斗。溃退的骑兵、轻装步兵和随军的奴隶也加入了战斗。但是,涅尔维人果然也不负其最勇猛之名,继续勇敢地战斗着,即使众多同伴倒下,他们依然能站在同伴的尸体上继续战斗。
然而即使高卢人的突击力再厉害,在耐力上恐怕还是罗马兵占优。战争进入后半阶段,罗马军更是势不可挡。在双方的激战中,即使其他的部族逃走了,涅尔维人还是继续留在战场上,于是战争就在涅尔维人男子的尸体如山般堆积下结束了。
涅尔维人的成年男子在这场激战中几乎被彻底根除。到沼泽地带避难的涅尔维人老人、女人和小孩派使节向凯撒投降。据使节所说,部落600位有权势人士中,存活者仅有3人;6万名士兵,存活者仅500人。
凯撒并没有要求他们提供人质便同意了这项讲和,并且允许他们回归原住地,而且,凯撒还命令附近的诸部落不准侮辱或攻击涅尔维人。也许凯撒认为发起战争本身并非有罪。
尽管彻底打败了涅尔维人,但在战斗中有其他部族先逃走了,因此凯撒并未在他所分类的高卢东北部称霸。埋葬了战死者、治疗负伤者后,凯撒又率领残余的军队向东北进军。原本响应涅尔维人而参战的1.5万名阿都阿提奇人士兵,逃回了自己的领地。根据雷米人送来的情报,他们的兵力应该有2万人,并且,他们所居住的要塞,素以拥有天然防卫与戒备森严闻名。周围绝壁围绕,只有一处300米宽的斜坡可以作为城塞的出入口。敌人便躲在这个险要之地不出来。凯撒认为要打破现状,只有利用罗马军的技术能力了。于是军团兵摇身一变成为工兵,开始制作庞大的攻城兵器。他们制作了“移动回廊”、“移动塔”,还做了被称为“公羊”的破城槌,从城塞上方远眺罗马人制作这些东西的人,大声地嘲笑:
“罗马人啊!这样的庞然大物,你们打算如何用你们的小小身躯移动它呢?”
罗马人常常被高卢人嘲笑个子矮,但高卢人的嘲笑声,却在眼见攻城器械向他们的城墙接近时消失了。还不只是消失,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庞大兵器,他们的脸色也变得苍白。
攻城兵器
结果有的攻城器械还没有被运用上,攻城就结束了,因为阿都阿提奇人派来了请求讲和的使者。他们之所以讲和是认为罗马人得了神的护佑。因为他们不但能够制造如此庞大的兵器,还能移动它。传说凯撒会善待主动投降者,阿都阿提奇人期待这一点并提出了自己的条件,那就是不解除武装,理由是他们需要有一定的自卫能力。
凯撒这样回答他们:
“我之所以宽恕敌人,并非是敌人有被宽恕的资格,那只是我的做法而已。如果在‘公羊'还没叩城门以前,你们就投降的话,我或许可以接受你们不解除武装投降的请求。但现在事实并非如此,讲和之事就得等解除武装之后才能谈,这和涅尔维人是一样的。你们可以告诉其他部族:攻打和罗马讲和的部族,就等于是反抗罗马。”
使者带着这个回答返回后,从敌方城塞扔出了大量的武器。但后来才知道还有三分之一藏于城内。不过,凯撒遵守约定,与阿都阿提奇人的讲和当天便达成了。
当天过半夜的时候,也就是夜里的第三步哨时,拿着隐藏武器的男人,从城塞出来,袭击了在阵营地睡觉的罗马士兵。经过一夜的战斗,4000名阿都阿提奇人被杀,剩下的也被赶进了城塞。
第二天清晨,罗马军从已无人防守的城门进入了城塞内,把剩下的士兵和居民都当成奴隶卖了。根据凯撒所收到的报告,被卖为奴隶的人数多达5.3万人。
罗马人,特别是强烈意识到自己是罗马人的凯撒,非常重视誓约。罗马人属多神教,没有与神的契约,他们看重的是人与人之间的誓约。即使是对不同的人种,也承认为同等之人,因此要相信所交换的誓言。相对于习惯信奉单一神教契约的欧美人以及秉承“武士绝不食言”精神的日本人,应该对罗马人所提倡的重视人与人之间的契约这一点有很好的理解吧。
凯撒并不认为发动战争本身是有罪的。但是一旦破坏了交换的誓约并攻打对方,很明显就构成了罪。他认为背弃誓言者应该遭受到做奴隶的命运。
得到完成高卢东北部一带称霸的凯撒的允许,年轻的克拉苏率领一个军团至大西洋岸一带,成功地获得了维奈特人等七个部族的恭顺。这七个部族提供人质并誓言承认罗马的霸权。
这样一来,凯撒所说的“和平”就在全高卢实现了。凯撒的战果也传到了莱茵河东岸,那边也有部族交出人质并派遣使节表示愿意归顺罗马。由于凯撒觉得有必要进行行省的管理统治,想尽早越过阿尔卑斯山,就告诉他们的使节明年春天再来谈归顺之事。
那年军团的冬营地,凯撒决定选在加努特斯人和托洛尼人住的高卢中西部。确认已经筹措了足够最前线冬营士兵过冬的军粮,凯撒便向南出发了。
罗马元老院收到凯撒送来的公元前57年战斗报告书后,决定举行15天对神明的感谢祭。凯撒在《高卢战记》第二卷的结束部分曾这样写道:“这是迄今为止谁都没有得到过的。”当年庞培打败本都国王米特拉达梯时,元老院为褒赏他的战绩所举行的感谢祭为12天。当然,凯撒言辞简练,并没有说出从前最多为12天、而自己却得到15天等有失水准的话。只是写道15天的感谢祭为有史以来第一次,但是从字里行间流露出了那种得意的虚荣心。所谓虚荣心,就是想到被别人认为优秀而感到欢喜的心情。
前面我已经提到了庞培与其说是野心家,不如说是虚荣家。另一方面,凯撒与其说是虚荣家不如说是野心家。但是他的虚荣心可不比庞培要来得小。即使是小,也和庞培差不多。不,或许应该说比庞培大。但是,凯撒的野心比起他超乎常人的虚荣心更为巨大。我随意绘制了张图,希望各位思考,期望他人赞赏与即使得不到他人赞赏也执著于达成目标的想法这两者间的关系。不要仅把眼光放在野心和虚荣心的负面,而是去注意它的积极面。
那段时期的罗马
公元前58年,也就是凯撒高卢战役的第一年,是“三头政治”顺利发挥作用的一年。担任执政官的两人都是与“三头”密切相关的人物,同时派护民官克劳狄乌斯紧盯元老院派。派小加图至塞浦路斯赴任、驱逐西塞罗,则成功地排除了这两位元老院派的论客。但是,高卢战役的第二年,即公元前57年,局势有所转变,元老院派开始反击。元老院派能这么做有以下几个原因:
一、庞培的消极性
那年的庞培年才49岁。实际年龄虽是49岁,可是精神年龄仿佛是到了退役年龄——60岁,甚至有60多岁的倾向。他认为与相亲相爱的年轻妻子尤利娅在一起的生活,已经相当满足了。可那不过是他自己骗自己,庞培实际上有了隐居的心态。他很少去罗马,也很少去妻子尤利娅的父亲那里。在他的脑子里,一直存有在“三头政治”中获利最多的是凯撒这样的想法。因此,在公元前57年的执政官选举中,他并没有积极的动作。这年当选的两位执政官之一是元老院派推出的雷托鲁斯,他既是庞培的敌人又是西塞罗的亲友。另一位当选者是梅特鲁斯,这个人是属于凯撒派的。
二、护民官克劳狄乌斯的狂妄
克劳狄乌斯驱逐了西塞罗报了一箭之仇后,做了比凯撒指示更多的事。他以盯住元老院为由,逐条成立了无视元老院的过激政策。如根据社会福利政策的《小麦法》,克劳狄乌斯将对贫民阶级的小麦低价格配给改为免费给付。此外,为了保持退任护民官后自己的势力,甚至自费雇用、组织了个人警团。并且,将原本存在于罗马的职能之别的组织化为政治组织。因为如果能借由组织来操控团体的行动,就可容易地左右公民大会和平民大会的动向。
这样的决定虽然受到大众热烈的欢迎,但是10年后,这三项都被独裁官凯撒废止了。连属于平民派的凯撒都要废止,可以想见元老院派的态度。其实这三项法条在成立之初,不只是元老院派,连西塞罗口中“深思熟虑的人”也对此给予了非常不好的评价。克劳狄乌斯的狂妄使庞培皱起了眉头,同时也使稳健和有良心的人疏远了他,于是最后造成了对元老院派有利的形势。
三、小加图的归任与解除对西塞罗的驱逐令
小加图即使回到任职地,也未必能让元老院派东山再起。小加图的曾祖父大加图,曾经弹劾击败汉尼拔的英雄西庇阿·阿非利加努斯。
有“大”字加在名字前边的这个加图,是个口齿伶俐的论客,但是由于他颇为幽默的说话方式,还是具有吸引听众的魅力。相反的,小加图说话犀利但完全无幽默感。虽然他和大加图同样是清廉的政治家,但是由于无幽默感,他并不得人气。他虽自恃38岁年轻力壮,可以发表长篇大论,但其实只会令听众感到厌倦而已。因为罗马人和希腊人相比,更有幽默感。
而西塞罗的演说则与小加图有所不同,他具有随时可以幽默一下的才能。他还在合适的时机安抚泪水夺眶而出的听众;此外,西塞罗说话时还擅长引经据典,着实令人佩服。而西塞罗的演说最具说服力之处,在于他内心那股燃烧着的忧国热情。至于他用何种方法将这股忧国热情付诸行动,多数人就并不大关心了。似乎不管他所采用的方法是对是错,只要他有忧国之心就够了。也许对西塞罗来说这样也就足够了。
49岁的西塞罗被驱逐9个月后,驱逐令终于得到解除。首先受到影响的是驱逐他的克劳狄乌斯,大家对他的评价一落千丈。其次是西塞罗前来拜访时拒绝与其见面的庞培,他在半年过后就后悔了。而公元前57年担任执政官的雷托鲁斯,为他亲友西塞罗积极地活动。在高卢的凯撒也寄来了同意解除驱逐令的信件。原本凯撒的意图是,只要这位“媒体代表”离开罗马就行了,因此他甚至还邀请西塞罗来当自己的幕僚。但实际上即使西塞罗答应了,他在战场上恐怕也会成为累赘,因此可能会被委任以留守行省的工作吧。拒绝这个邀请的西塞罗,结局落得个被驱逐,在希腊唉声叹气。而身为友人的凯撒也曾考虑过西塞罗就这样结局是否得当。总之,反对解除西塞罗驱逐令的,只有因暴力行动而遭众人谴责的克劳狄乌斯一人。因此,这件事的实现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公元前57年8月初,公民大会通过了执政官两人的共同提案,解除了对西塞罗的驱逐令。9个月前,由压倒性多数人所决议的事,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同是在公民大会的会场,也是被压倒性的多数人推翻。西塞罗从朋友那里得知通过的可能性很高,因此早就到意大利附近来等待了。驱逐令一解除他便马上就归国。8月5日,西塞罗就在布林迪西登陆,可以料想他是多么的归国心切。他几乎是沿着阿皮亚大道一路奔驰北上。阔别9个月,终于回到首都的西塞罗,当天即被市民们的热烈欢呼声所包围,宛若凯旋的将军。
既然成员都到齐了,对“三头政治”的反击就开始了。元老院派努力不重犯公元前60年让庞培陷于尴尬,却给了凯撒喘息机会从而使其借由“三头政治”逆转得胜的过失。另外他们也设法不让因西塞罗归国决议所赢得的民意离元老院而去,因而他们不准备修正克劳狄乌斯所成立的三法,因为民众对这三项法令有着高度的支持。此外,公元前57年,元老院派还作了另一点巧妙的安排,不是反击“三头”,而是离间“三头”。“三头”中的克拉苏,不管他也无所谓,因此离间策略的主要对象是庞培与凯撒。
元老院派认为由元老院主导的共和政治才是罗马的政体,应该保持下去。凯撒则一向反对统治的僵化。至于庞培的政治理念虽然从未明确过,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是在一心想重建由元老院主导的共和体制的苏拉手下发迹的。因此相对于凯撒,庞培与元老院派的关系更亲近些。而且凯撒是个危险人物,相比较之下,庞培就没那么具有威胁性。正好凯撒此时又身陷高卢战役中,这对元老院派来说,实在是实施自己计划的大好时机。
西塞罗的提案首先在元老院中提出,得到元老院的赞同后,再于公民大会中提出。这就是由庞培负责确保今后五年首都罗马及意大利所需粮食的法案。罗马于公元前241年第一次布匿战争中战胜迦太基,夺得西西里岛成为其行省之后,就舍去了主食小麦的自给自足。这么说来,庞培不就等于是“粮食厅”的最高长官了吗?如果这么想可就错了。罗马的小麦必须经海上从行省及同盟国输入。因此,确保粮食的最高责任者,实际上就是掌握罗马海军的最高责任者。必要时甚至有根据自己的判断征用商船的权限。
但罗马以前并没有如此重大的职位存在,确保粮食的工作不过是由按察官等年轻的公职人员来担任。所以之所以加上海军总司令官职恐怕是为了吸引庞培上钩吧。拥有两个军团以上战略单位的指挥权,当然就意味着有“绝对指挥权”。10年前与海盗作战,拥有丰功伟绩的庞培,这次表面上是确保粮食安全,却令人自然地觉得是当海军统帅。
罗马不是以海运立国,自然也不属于海军国家,因此基本上没有组建过海军。如有需要,则向同盟国或行省要求派遣海军进行支援。
如果西塞罗所提出的法案通过,庞培就成了罗马人中唯一能够组建海军的人了。这件事让年近50岁的庞培的自尊心膨胀不已。
接着西塞罗提出的法案成立了。庞培面露感动地表示将努力做好这件重责大任的事,接受了这个罗马史上首次出现的重要职位。
元老院派的反击并没有表现出反“三头政治”的样子,这样反而更有效果。因为如果使凯撒和庞培之间的稳固关系动摇,原本就不适合做政治人物的庞培就更可能走向非政治化。事实上,那年夏天所举行的下届执政官选举中,元老院派推派的候选人以最高票当选,“三头政治”派好不容易仅有菲利普斯一人入围,但危险的是两名执政官的位子都被属于元老院派的人占领了。
“三头政治”派在法务官选举中,八人中也仅当选两人。在执政官选举中,仅以微小的差距屈居次席的耶诺巴尔布斯,甚至宣布在自己当上执政官时,要解除凯撒高卢行省总督的职位。
在这种形势下,西塞罗被克劳狄乌斯驱逐后遭到没收的资产得到了归还,被烧掉的帕拉蒂尼山的用地也还了回来,新居的建筑费用也决定由国家赔偿。西塞罗以其他两栋别墅也蒙受其害为由,要求补偿修缮费,也得到了允许。西塞罗再度成为活跃于首都罗马的权势人物。
庞培剧场想象复原图:由舞台眺望观众席
庞培剧场想象复原图:由观众席俯视舞台
也许是恢复了元气吧,庞培开始实现他远征东方时就有的梦想——建设罗马最初的常设剧场。但由于罗马人很难接受希腊戏剧中常有的性别反串,因此他们向来蔑视希腊戏剧,在罗马也只有每当上演时才搭建的木造剧场。罗马人常积极于其他公共建筑物的建设,但是一直到公元前1世纪中的这个时代,还没有常设的剧场。因此庞培在希腊看到壮观的石造半圆形剧场后,决定也在罗马建造类似的剧场。只不过为了不会招致非难,他要求在大剧场正面观众席的最上部,加盖一座献给维纳斯女神的小神殿。如此一来,由庞培建造的罗马最初的常设剧场,也就能够借着神之名落成了。这座称为“庞培剧场”的大型建筑建造在罗马城外宽广的马尔斯广场上。
公元前57年,一切都如元老院派所设想的在顺利进行,但我认为唯独在一个地方他们犯了错,那就是出于对抗克劳狄乌斯所组织的个人警团,而容许米罗这个浅薄的男子组织了他的暴力团体。
两个暴力组织在一起而不起冲突是不可能的。打着平民派与元老院派的招牌而进行暴力活动,比单纯的暴力团体冲突的情况更糟。在罗马市中心,暴力和争吵几乎已成家常便饭,而这给了在外边应付战事却对首都情报了如指掌的凯撒反击元老院的理由。因为无须再举证,元老院体制连首都的治安都无法维持,正显示其缺乏统治能力。
“卢卡会谈”
当时被称做“阿尔卑斯山以南高卢”的行省就是现在的北意大利。
担任此地统治与防卫的行省总督的官邸在拉文纳,位于距罗马国与行省边境的卢比孔河35公里以北的地方。自公元前56年后,巡视行省的凯撒就常落脚拉文纳,毫不怠慢地关注着罗马政治形势的变化。
公元前56年3月,在拉文纳凯撒聘请了“三头”之一的克拉苏。据研究者所说,由于此时期的凯撒自己负担了四个军团的编成,因此不要说归还以前积欠克拉苏的债务,他甚至还需向他再借钱。不过在债务人叫债权人过来的情况下,两人的关系便相当特殊了。而受罗马式教育的凯撒相当尊重年长者,43岁的他写给57岁的克拉苏一封诚恳的聘任函,克拉苏也答应了,然后顺着弗拉米尼亚大道一路北上拉文纳。
接近月底时,两人便一起离开拉文纳。首先,经艾米利亚大道向西北行,再由罗马军基地摩德纳镇越过亚平宁山,而越过南侧山头所到达的城镇就是卢卡。
即使在现代依然保留有罗马式的教堂、呈现美丽静谧风貌的小镇卢卡,位于由佛罗伦萨通过比萨注入第勒尼安海的亚诺河稍偏北处。
在以亚得里亚海侧的卢比孔河、第勒尼安海侧的亚诺河与行省为界的罗马国,卢卡属于行省这边。对越过卢比孔河界线就会丧失行省总督权的凯撒而言,这是他和自罗马而来的庞培的最佳会面地点了。
不管会谈地点决定在卢卡,还是会谈的时间决定在4月初,都是考虑到了双方的时间。已成为“粮食厅长官”的庞培,有到罗马小麦输入来源地的撒丁岛视察的计划。他的行期定在4月,计划从比萨出港。而从比萨到卢卡只需沿着平地向北走20公里。于是从罗马沿奥勒留大道一路北上的庞培,让船在比萨港等着,自己如约奔赴卢卡。
历史上称做“卢卡会谈”的这场“三头会谈”,并没有如同四年前,即公元前60年的“三头会谈”一样秘密进行。据说当时小镇卢卡,仅跟在罗马要人身边手执权杖的侍卫便达到120人。可见除了“三头”之外还有许多要人出席,其中光是元老院的议员就来了200人,简直就像盛大的高峰会议。凯撒此次对元老院的反击,可是在光天化日下堂堂正正地施行。不过参与会谈的只有庞培、克拉苏和凯撒三人,会后也未召开“记者会”。所以会中达成的共识,只能从后来罗马政治形势的变化来推断。
会谈结束后“三头”分别前往不同的地方。克拉苏往南回罗马,庞培则往西去撒丁岛,而要回高卢战场的凯撒则往北越过了阿尔卑斯山。
从后来的政治局势来看,“卢卡会谈”决定了以下几个事项。根据内容来推测,可能完全是由43岁的凯撒提出方案,再经由49岁的庞培与57岁的克拉苏同意而共同决定的吧。研究者们对于这一点持有比较一致的看法。
一、在公元前56年所举行的推选次年执政官的选举中,庞培与克拉苏两人同为候选人。以前的旧部下再加上罗马一般公民的投票,庞培可以说铁定当选。同时凯撒为了保证代表有经济实力者、却无名望的克拉苏当选,让士兵们休假回罗马参加投票。但选出执政官的公民大会通常在夏季召开,而夏季是战斗的季节,自然无法让士兵放假。
于是使这年的选举延期至冬季便成为庞培和克拉苏的任务。
庞培和克拉苏出任执政官的经历可以追溯到公元前70年,因此并不违反苏拉改革中至少需间隔10年才能再度竞选执政官的严格规定,自然元老院派也无话可说。显然凯撒是打算以执政官这个罗马最高的官职与元老院派抗衡。不过“卢卡会谈”的本意是下述第二项:
二、执政官结束一年的任期后,第二年即以前执政官之名赴任行省总督。但罗马的行省简而言之,就是指现在仍未开发的西方与富裕的东方。几乎所有的前执政官,都希望尽可能地到富饶的行省去就任。其中也不乏有人在执政官的任期内就利用强权制定有利于自己来年赴任地的政策制度。为避免此行为的发生,盖乌斯·格拉古的《森普罗尼乌斯法》规定执政官下年赴任的地方,应该在执政官被选出前就决定。因此无论谁当上执政官,那个人下年的任地,如果是马其顿行省,那也是先前决定好的。决定方式由元老院制订草案,再由公民大会承认。
但是“三头”在“卢卡会谈”中作出了自己的决议。将在公元前54年成为前执政官的庞培,他所赴任的行省是“远西班牙”与“近西班牙”两行省,也就是现在的西班牙全境。克拉苏所担任的行省是叙利亚,也就是现在的叙利亚和巴勒斯坦。此外,两人的任期也没有依照惯例,一开始就定了5年的时间。当然,凯撒的高卢行省总督任期也顺理成章地延长了4年直到两人任期结束的公元前50年底。
会谈还决定了“三头”可使用的兵力各为10个军团。凯撒当初分配到的是4个军团,加上他自费负担的4个军团共编成了8个军团。如果能得到元老院许可,4个自费军团就能如正规的军团一样得到国家经费的支持。这才是凯撒的用意,同时他还多争取了2个军团的编制。
于是三人都在公元前50年底任期结束前,拥有了10个军团的强大军力。比起公元前60年当时的“三头政治”中,庞培的兵力、克拉苏的经济实力和凯撒的民众支持这样的组合,公元前56年的组合中,三人皆拥有兵力,呈现出浓厚的军事同盟色彩。凯撒其实是有他的理由的:
首先,在北的凯撒、在西的庞培和在东的克拉苏,各自统领10个军团,这对首都罗马是无形的压力。元老院派对此也无法掉以轻心。
其次,庞培掌管着两西班牙,这不仅意味着这个地区被和平地掌控于罗马之下,还意味着罗马通过控制伊比利亚半岛从而控制了北非。而克拉苏负责的叙利亚行省,则压制邻近大国帕提亚,确立了幼发拉底河为防卫线。而凯撒亲自负责的则是莱茵河以北的防卫线。
“卢卡会谈”进一步强化了的“三头政治”。见解肤浅的人可能只认为那是三强为实现私人利益所组成的同盟。当然三个人在实力上各有超越元老院体制的实力并有强化个人利益的企图。但是,三人的作为也同时与确立罗马国防卫线的公共利益相关。5年的任期和10个军团的强大战斗力是实施此事的必要保证。正因为是三强共同确保防卫线,所以必须平等分权。
第三件在“卢卡会谈”中决定的事项为“媒体对策”。庞培答应要对西塞罗进行游说,但是凯撒认为这样还不够。
被驱逐后归来的西塞罗,常常拜托凯撒让他的友人在高卢任职。
出身于地方却扬名于首都的西塞罗那里常有一些有野心的年轻人前来投奔,因此他便将这些有为的年轻人托付给凯撒。在前线的凯撒曾给他寄来开玩笑的信件:
只要是您培养的人送谁来都行。如果他们希望的话,甚至可以当高卢的王,再送上雷普塔耶(此为何意并不清楚。——作者注)
也行。如果你认为他们在我身边能够得到好运的话,就别客气地送过来吧!
一方面从事战争,一方面必须负责行省统治工作的凯撒,非常需要事务官僚的协助,同时西塞罗能够利用这样的关系,对这位来自地方的佼佼者而言,也是颇有脸面之事。
而且,凯撒对付西塞罗采用的最极端的对策,那就是任用西塞罗的弟弟昆图斯为幕僚之一,并且让他担任军团长的大任。这个弟弟与好友阿提库斯的妹妹结婚,但夫妻关系并不好,在政界和律师界也毫不出众,和西塞罗堪比愚弟贤兄。尽管如此,重手足之情的西塞罗还是想替弟弟做些事情。于是,这位四十好几而且健康状况不佳的昆图斯·西塞罗,就成了凯撒所任命的最前线指挥官之一。
即使是强烈反凯撒的元老院面对高卢战役的胜利,也决定举行史无前例的15天谢神祭。罗马青年的心中燃烧着胜利的消息,许多上流社会的子弟更是渴望在凯撒手下参战。参加高卢战役几乎成了一种流行现象。
而凯撒从这个时期开始,就承担着把以前情人们的孩子培养成为武将的任务。凯撒属下担任军团长或大队长等将官职位的年轻人,他们的母亲多半是在凯撒的情人名册上。在写给元老院的报告书以及在《高卢战记》中,凯撒都清楚地记载部下的功绩。从前的情人将儿子托付给自己,而自己也让他们有所成就,凯撒会因此而感到愉悦。也许正因为凯撒没有亲生的儿子,才能让他像父亲一样照顾他们。
虽说如此,集结罗马良家子弟、冬营期邀请高卢人演出希腊悲剧娱乐士兵、让西塞罗弟弟加入幕僚等,终究还是凯撒冷静思考的结果。与其说是要借厚待弟弟博取哥哥西塞罗的欢心,不如说是将他弟弟作为人质。有了人质就好控制在首都的西塞罗的言论,这也是凯撒的目的。
在西塞罗遗留下来的信件中,丝毫不见怀疑他弟弟被当成人质的迹象。西塞罗发自内心地感谢凯撒,尤其见到凯撒所记载的有关弟弟立功之事,更是欣喜万分。这再次证明凯撒这个男人做一件事情不会只有一个目的。不过,这种做法之所以能成功,也是基于实行的人确信自己的目的可以达到。凯撒实际上是以西塞罗的弟弟为人质,以应对西塞罗。但西塞罗弟弟出乎意料地骁勇善战,既让西塞罗也让凯撒感到惊讶与欢喜。如若不是这样,即使情感强烈依然能保持头脑清醒的西塞罗,怎会被凯撒如此轻易地瞒过呢?
“卢卡会谈”所通过的事项付诸实践之前,也就是会谈后不到一个月,会谈的成果便开始显现。这类似高峰会议的堂而皇之的会谈本身就产生了积极效果。元老院议员中的立场不鲜明的人士有了向“三头”靠拢的倾向。即使因为凯撒军团处于冬营期已经延迟过一次的原定于12月举行的执政官选举,必须再延迟到下年的1月中旬,也很少有人反对。公元前55年1月,如同在卢卡所定的协定,庞培和克拉苏两人当选了执政官。元老院派的候选人以大幅差距落选了。
庞培与克拉苏虽然当选的时间晚了,但并没有浪费执行“卢卡会谈”决议的时间。
凯撒派的护民官特雷波尼乌斯在3月提出了《特雷波尼乌斯法》,此法被认可的第二年,即公元前54年,庞培与克拉苏分别赴任西班牙与叙利亚行省,并有5年的任期和10个军团的编成权。这个提案很轻易地就得到元老院会议的许可,而持反对意见的小加图的演说在元老院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久,执政官庞培与克拉苏共同提出了《庞培——李锡尼法》。
这个法案中将凯撒高卢行省总督的任期延长至公元前50年底,并且承认他有10个军团的编成权。同样的,表决时反对者仅有小加图,因此甚至没举手表决提案就通过了。
“三头政治”很完美地掌控着国家的政局。执政官2人、法务官8人、护民官10人中的8人,全都为“三头”派所占。而“媒体”也保持沉默。“卢卡会谈”以后,有关首都罗马的政治形势,西塞罗曾向前一年的执政官、已赴任行省的好友雷托鲁斯发牢骚道:
“凭着军事力量和金钱的一群人,他们之所以能控制罗马人的思想,与其说是靠他们的力量,不如说是他们的敌人不够果断且能力低下。那伙人甚至已经预料在元老院内能毫无阻力地通过自己的法案。
但如果是在公民大会的场合,可就没那么简单了。这就是凯撒想办法延长任期或竞选连任,以干净利落的手段解决问题的原因。”
西塞罗也是元老院议员,因此他也不够果断且能力低下,然而他对此只字未提。西塞罗这个人,虽然是罗马史上最富学识的人,同时又是辩论家和作家,可是2000年来就像定论一般,他是位不善于自我批评的男人。
公元前56年和前55年的两年间,也许是“卢卡会谈”在罗马造成了较大的影响吧,一切都在平稳中度过。庞培所建造的送给罗马市民的大剧场也完工了。为了庆祝首座石造剧场的落成,罗马连日举行了马戏团表演,民众感到十分满足。凯撒也因此无须操心首都的局势变化而能够专注于高卢战役。但就在此时,在战场的凯撒收到了母亲奥雷利娅的死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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