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万锦荣留下了什么?
秦一恒有些气急败坏,我一时也找不到话头,不过脑子里已经有了无数个问号,现在无非是决定先从哪个问起而已。可是,他却没有回答我的意思,出了卧室去安慰老太太了。
老太太这会儿已经缓过劲来了,说话依旧很有涵养,表示并无大碍,只是刚才见秦一恒大晚上的这副打扮来敲门,还以为是撞见了黑白无常。
本来就是给人家添乱的事,现在闹得鸡飞狗跳的,我脸上也挂不住,跟老太太连声道歉,然后赶紧道别就跟着秦一恒出来了。
出了门,秦一恒问了我宾馆的名字,却坚持不愿意和我搭一辆车,只说让我先回去。
我只好一个人回了宾馆,抽了半包烟也不见他过来。等到后半夜,他才满脸严肃地来找我。我憋了半天的问题,看见他来了,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进去,一股脑地把我心里的疑问都问了出来。
我的问题其实挺乱的,毫无逻辑,也就是想起来什么就问什么,最后总结也就那么几个问题。一,刘瘸子哪儿去了?二,秦一恒他之前干什么去了?三,他说什么东西被拿走了?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一恒一直没说话,等我消停了,他才点着了根烟,犹豫了一下说,因为现代城市化进程的发展以及建筑技术和建筑规格的现代化,只有少量建筑才会应用到相宅这门术数。而在古时候,这种走街串巷的风水先生比比皆是,而且社会地位也不低。除了运用风水之术选阴宅、找葬区之外,风水先生多半的本事都是应用在阳宅的建造中。那时候并没有建筑师这个概念,一个宅子从开建到住人,完全依靠风水先生和工匠的配合。虽然风水之术并没有多神秘和难以学习,但大家毕竟还是寥寥无几,所以,那时有名的风水先生,一年乃至几年只会接手寥寥几个宅子,一是当时的技术导致工期较长;二是有些宅子的建设难免要配合主人的八字命理来运算,窥天命的事情是会损阴德耗阳寿的,所以那些风水大家名声叫得响,一生却也就只有那几个作品。
之所以风水先生的社会地位很高,并不仅仅是他们的本事让人钦佩,而是但凡这些人无论在阳宅或是阴宅的建造中做一丁点手脚,那对于主人来说很可能就是灭顶之灾。所以直至现今,很多在农村找工匠来帮着建宅的人都知道,那些工匠只能好言捧着,不能恶语相加,说不定哪一个懂零星半点的术数之法,救人用不上,害人却是绰绰有余了。在风水师行内有个不成文的规则,那就是每建完一个宅子,这个先生会把这个宅子乃至主人相关的信息记录在自己的一个小册子里,册子名曰“址簿”,这个册子可能是一个字帖,也可能是一个布片,总之,多半会缝在袖口里。这些看似平常的信息,在风水先生手里就是一个威力惊人的武器。如果这个宅子日后生变,他就能从当时的记录里找到应变的对策。而如果这个宅子的主人在宅院建成后拒不付酬劳等,他也能用其中记录的信息破了宅子的局。如果风水先生已经完全精通此道了,甚至都不用亲自去宅子,只要在千里之外选对方位,造一个同比例的宅子,再把主人的相关信息加进去,一样可以搞得宅子里面的那家人家破人亡。
而社会发展至今,懂得风水之术的人经过“文革”十年动乱之后已经越来越少,稍微学点皮毛之人,就可以在社会上以此招摇撞骗,而真正的按照老一辈风水先生的传统延续至今的人已经快要绝种了,但这并不代表没有这样的人存在。其实很多高人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样隐居山野或是半晌不吐一句话,他们也根据这个社会的发展转型成了一个现代人,本事在是一码事,生活上其实和常人无异。
秦一恒讲了这么一大通话,我听得实在是云里雾里,这怎么跟我问的问题一点边也挨不上呢?可是,我看他的表情也不像是在打岔的样子。我又琢磨了一下,似乎悟出点什么来了,秦一恒的意思是不是那个刘瘸子拿走的是一个“址簿”?
秦一恒点点头,却没有再说话,而是拿出手机,给我放了一段视频。视频应该是从某个视频网站上下载下来的,画质不是很好,但也能看个大概。画面上一个戴眼镜的老头坐在讲台上面侃侃而谈,细听起来,讲的大概是风水理论的东西。我看了就很不解,心说,难道这个老头讲的就是他刚才给我讲的那些东西?他是怕我不相信特地拿出来做佐证的?可是听了一阵子,内容虽然挨上边,但实际却并无联系。我就用目光向秦一恒求解。他见我并无耐心看完,就直接把视频拖到了结束的地方,提醒我专心看。
画面中那个老头应该是在说结束语,因为说完之后掌声雷动,视频也就到头了。我真是搞不明白秦一恒是何意思,就问他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秦一恒把视频的进度条又拖了回去,让我细心听。我把耳朵贴上去,仔细分辨了一下,那个老头好像说了句,他最近发现了一个中国建筑风水上特别奇怪的地方,不过他还需要继续深入研究一下,希望有机会再和各位探讨。
听清了老头的话,我依旧满脑袋问号。我实在受不了秦一恒这么给我卖关子了,直截了当地问他,给我看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一恒深吸了一口烟,告诉我,这个老头就是现在这个宅子的死者,叫万锦荣,老头是国内一流大学的建筑系泰斗,不过他的很多学生都知道,老头其实对于风水术数也极其懂行,多半是从新中国成立前就从事过这一行。
这下我倒是明白了,那这么一说,刘瘸子拿走的真的是老头的“址簿”?可是他拿这个东西干什么?跟视频上老头最后说的那句话有关吗?
还未等我问,秦一恒就抢先开口告诉我,这个老头的确给不少著名的建筑相过宅,不过,多半只是挂着建筑总设计师的名号,而他真正相过的具体是哪几个宅子,除了当事人,我们也找不到相关的线索。而他这次赶来,就是来找“址簿”的。他猜测老头的“址簿”上一定记录了一些资料上查不到的宅子。本来他也是日夜兼程地往我这里赶,只是没想到一路上似乎遭人算计被遮了眼,最后无奈只能千方百计找了一个方圆十里内的大孝子扛过的招魂幡,这才一路顺畅地到了这里。这大孝子扛过的招魂幡是极其招孤魂野鬼的,因为这些孤魂野鬼无人祭拜,所以对孝子扛过的招魂幡有着本能的追求。刚才不让我靠近也是这么一个道理,怕我无意惹了东西上身,可惜的是他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让那个人把东西抢先一步拿走了。
现在事情已经有了一点眉目,可是对于刘瘸子,我还是有很多疑问。我问秦一恒,那个人不是刘瘸子?
他摇摇头,说,刘瘸子要是长成那样就好了,具体是谁他也不知道,不过现在看来,这个人对我们的行动很了解,这一点是肯定的。
我听秦一恒说那个人并不是刘瘸子,心里也有点发慌。但回忆起来,这个人似乎一路上并没有害我命的意思,反而给我解决了耳鸣的问题。
我就说,这个人也会给我治病啊,而且用针扎了几下我就好了。
秦一恒听完脸色立刻就变了,冲我喊,你说什么?!你让他用针扎你了?我顿时紧张起来,就把刘瘸子给我看病的路数给他讲了一遍,捎带着也再现了一下我跟刘瘸子的对话。
没想到秦一恒越听眉头越紧,半晌才告诉我,我八成是被种了怨痘。这个怨痘细说起来,其实和东南亚地区的降头有一些渊源。不同之处是,怨痘是用针挑开皮肤,把怨气种到皮下。说是种痘,其实只是用针挑破皮肤而已,因为所有的玄机都在针上面。
这针并不是普通的针,而是用一种极其恶毒的方式插入小孩的身体里面,随着日子的延长,慢慢插进更多的针。小孩短时间内并不会死去,但随着针越来越多,终究会危及生命。等小孩死后,再把针取出,头三根被取出的针,因为沾了小孩的魂,则被称为魂针;最后取出的三根针,沾了小孩的魄,则被称为魄针;而中间的那一些丢弃即可,并无大用。相信很多电视上也曾报道过,有很多小孩体内被发现了一些针,却不知针从哪里来,这其实都是练怨痘针的一种表现,只是并不为外人所知。
说到这儿,秦一恒拉长了声音,而被这种针扎过的人,命硬的,可以维持原样三年,三年后即大衰落,运势低到人不恋生。而命不硬的,严重者甚至不久就会有飞来横祸,甚至是血光之灾,全都是要人命的。
我听他说的这些实在吓人,就连忙问他有没有破解的办法。秦一恒思考再三,说现在发现得早,而我又是属于命硬之人,破解的办法倒是有,只是要让我受点苦。
吃点皮肉之苦倒是无所谓,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我当即就求他帮我化解,他却说此事并不能操之过急,先安生睡一夜,明天再行事也来得及。
我心中虽然不安,但也只能听秦一恒的话,先睡觉。脱衣服上床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在老头卧室拾起的那枚棋子,就拿出来看了看。
这是一枚“马”,我翻过来调过去地看,棋子上也并无其他标记。我心说,这是怎么回事?是因为这个棋子当时本来就放得不稳固,然后因为细微的震动或是人行走带来的空气流动才掉了下来?平常生活中我们也会遇见这样的情况,好端端的一个东西突然从某处掉落,很多人会疑神疑鬼地以为,是家里冲进了什么邪物,虽然不排除这个可能,但也不能一概而论。我记得秦一恒讲过,如果非要测试是否有污秽在家,胆大之人,可以每天细心记录好家里每一个物件的位置和形态,待到次日再一一比对查看,即可一清二楚;另外,家里的剩菜剩饭不应隔夜放置在桌上,如若无家神镇宅,很容易被饿鬼盯上,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地方不吃的饭菜如不能及时整理,也会用盘子或是容器罩住,一来可以防蚊虫老鼠,二来即是此因。
但现在这个棋子显然不会这么巧。我觉得或许跟那个老头有关,可这又是什么意思呢?我知道棋盘上“相”走田,“马”是走日的,难道是老头最后借助这个棋子表示了一下输棋的郁闷,高呼一声“日”?不知不觉,我联想得有点远了,而且越来越不靠谱。
我转过身,把这枚棋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秦一恒讲了一遍,想问问他怎么看。
他听后也觉得蹊跷,因为他去的时候,很显然已经感觉不到那个老头的存在了。我把棋子递给他,他也端详了半天,最后还是只能摇摇头。
我见也没什么新奇发现,正准备睡下,秦一恒忽然拍了一下枕头,对我说,倘若那个老头真是冤死或者是死的蹊跷,他一定是希望有人能找出他来不及讲出的秘密,那这个棋局会不会根本就是一个方位图?老头很隐晦地按照方位的布局把他想表达的东西展示在了棋盘上,这样不仅可以掩人耳目,而且还能完整地保留重要的信息,而这个棋子就是他想告诉我这个方位图上最重要的一个地方。
我听秦一恒这么说,心一下子就凉了,因为这个棋局已经被那个所谓的刘瘸子动过了。我之前虽然也曾看过原来的样子,但并无心记忆,现在连大概都已经复原不了了。秦一恒知道棋局被动过,也很失望。两个人一时间都没了话,干脆睡下了。
熄了灯,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倒不是为了身上的怨痘而担心,而是觉得现在的处境让人纠结,可是纠结也没用,日子还是要过。这两天虽然没怎么运动,却也很耗心神,最后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9:55郭璞墓
就在叶炜三人生死不明之时,周玦等人也因为壁画内的腐蚀虫,身上或多或少受到侵蚀。即使如此,他们也只能忍着疼痛拼命地往墓道深处奔去,直到他们发现虫子越来越稀少,才停下脚步。
周玦喘着气说:“不是说郭璞放我们进来的吗,他这样简直就是要困死我们。还算什么开绿灯啊?”
陈昊看着四周,说:“这些虫子是感受到了我们身后的东西才被激活的。否则我们一进来,这些虫子早就把我们给化了,是我们耽搁的时间太长了。”
胖三尴尬地说:“是我多嘴了,那些东西死了没?”
陈昊看着身后,说:“没有。他们本身就不存在生和死,而且……”
周玦追问道:“而且什么?“
陈昊捂着手臂、咬着牙齿说:“还有东西混进来了。“
胖三喘着气看着后面说:“什么……什么东西?”
陈昊往回走了一步,眯着眼看着深处,说:“不好说……但是,他居然没有受到那七个人的影响。”
周玦说:“会不会是……翠娘?”
陈昊转头看着周玦,不自然地说:“不知道……”
胖三拉住周玦,硬是站了起来:“不管后面跟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们还是快点儿完成神马仪式,然后找退路撤吧。我绝对不再多嘴了。”
周玦看着前方说:“但是前面没路了。”
陈昊拿着火把走到尽头,尽头是一块青石板,青石板上面雕刻着一条蟠龙,而这条蟠龙的爪子里抓着一个骷髅。他走到石板前,蹲下身体,指着通道底下说:“有路的,这里有一个隔板式结构,我们需要下到下面才能进入墓室,这是郭璞墓的防护层。如果上面塌了,至少可以保证地下的地宫完整无缺。”
胖三问道:“怎么下去?”
陈昊拿出自己的登山镐,周玦和胖三两人跟上一瞧,在尽头处果然有一条非常深的凹槽,凹槽最多也就不到三尺的宽度,从下面不断地吹出冷风。陈昊慢慢地把登山镐向下伸去,然后对他们说:“当年翠娘她们走的应该也是这条路,下面很深,估计是通道。”说完,他把登山镐作为固定支撑,绑住绳子,便沿着那狭窄的通道滑了下去。
没过多久便传来陈昊的声音:“你们快下来,我猜得没错。”
胖三扭曲着脸说:“太……太窄了吧。”
陈昊在底下说:“你该减肥了!你让周玦把你推下来。快,那些鬼东西还是会来的,郭璞的机关困不住他们多久,最多给我们争取时间而已。”
胖三看了看周玦,周玦朝他的屁股做出一个侧踢的动作,比画了一下说:“你自己下去,还是我帮你?”
胖三哀叹一声,把所有的装备都朝下扔去,随后深吸一口气,把脸都吸绿了。他扑通朝那个凹槽跳了下去,即使如此,肚子依然有一点儿被卡在边缘。胖三吸着那口气不敢出声,痛苦地朝周玦看去。周玦二话不说,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直接把他往下蹬。
胖三终于在周玦的一顿猛踹之下,嗷的一声掉了下去。就在周玦把身上所有的装备往下扔,也准备跳下去的时候,发现身后居然多出一个影子,那个影子非常瘦小。
那个影子缓缓地朝他走了过来,因为火光摇曳,所以那个影子非常扭曲。周玦咽着口水,刚想回头,忽然莫名地听到了一声铃声,他的大脑中又一次出现了那个女子的脸。那个女子的脸上充满了寒气,开始变成一种死灰色。他突然感觉到一种没来由的恐惧和威胁,他不敢回头,直接往下面跳了下去。
幸好高度并不高,而且陈昊在下面接住了他。他跳下来后,就对二人说:“上面好像有一个人……”
陈昊说:“人?”
周玦说:“对啊,个子非常小……”
胖三拉住两个人说:“不管了,跑路吧。”
陈昊朝上面看了看,上头一片漆黑,但是周玦觉得在那黑暗中的确有一双眼睛,透过缝隙在盯着他们,那双眼睛有种说不出的阴森。周玦心头一紧,赶紧催促两个人说:“走,我们快走。肯定有人!”
陈昊的眼神此时也说不出的古怪,他看着缝隙停顿了几秒,然后说:“走!”
此时,在三个人的前面是一条非常长、非常窄的道路,而且这依然是一段下坡路。陈昊看着手表说:“十点二十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胖三喘着气说:“这羊肠小道要跑到什么时候啊?”
陈昊看着上方,原本不是很高的高度,现在几乎看不到顶,只有这狭小的空间和极深的通道,三个人心中那种压抑的情绪被无限激发。他们都害怕身后的那些东西,所以只有拼命地往前跑,一口气都不敢喘。
胖三是当中最吃力的,他的体力已经明显透支。他摇摇晃晃地跑在当中,一开始还会不死心地追问陈昊很多问题,但是到后来他也不再问了,而是机械性地跟着跑,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周玦垫底,他觉得这种道路根本不像一个墓穴,甚至怀疑这里根本就不是郭璞的坟墓。
周玦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但是当他回头时,身后依然是一片漆黑。在这样的狭长小道中,三个人,三把火,其他的都是未知。
陈昊忽然停了下来,走在当中的胖三一头撞上他的背包,他抬头问道:“怎么了?到头了?”
陈昊指着边上说:“墓门。”
10:46公主坟
瘦猴发现:那转动的东西原来是一个陶瓷的盖子,被他的手电打飞了出来,已经碎成了好几块。他的注意力被这些陶罐吸引了过去,因为光线太暗,他只能感觉到这里摆了数量非常多的陶罐,而他的手电只是砸中了其中一个而已。
瘦猴回头喊了一声叶炜,但是叶炜一动也不动地靠在通道边。他觉得不对劲儿,连忙返回去。他摸了摸叶炜的脸,叶炜的脸上都是血,血干了之后非常粗糙。瘦猴推了他好几下,但是他都没反应。瘦猴心惊了一下,低声喊道:“喂,叶炜?神棍?三白眼?同性恋?”
瘦猴颤巍巍地摸了摸叶炜的鼻息和脉搏,吓得整个人往后退去,他发现叶炜居然死了……
他没有想过叶炜会死,或者说,他没有想过叶炜会就这样死了。看着这样一具尸体,他害怕得几乎无法思考,仿佛下一秒他也会死。
他疯狂地冲了过去,抓住叶炜吼道:“叶炜,你给我醒醒!你他妈的不能现在就死啊!”
叶炜毫无生气地倒在地上,任由瘦猴把他摇成了拨浪鼓。瘦猴跪在他的边上,看着眼前的这具尸体,彻底傻眼了。就在这个时候,那些罐子里发出了非常闷的响声,就像在玻璃瓶内放爆竹一样。
瘦猴惊恐地看着那些罐子,而那束光变了颜色,成了一种非常怪异的淡黄色。
瘦猴觉得自己进退无门,身边是一具刚刚死了的尸体,而前面的路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至于身后,那七个怪物还堵着,等着和他“合体”。
他咬着牙,把叶炜的背包和手电都拿走了。他看了看叶炜的尸体,觉得就那么扔在这儿不太人道,毕竟好几次都是这个人救了自己。
瘦猴叹了一口气,拉住叶炜的胳膊,趁人还软着的时候,把他的外套扒了下来,然后盖在他的脸上。瘦猴又抽出一包烟和一包火柴说:“哎,虽然我很看不惯你,但是毕竟咱们处了那么久,你就那么翘了。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包烟就当给你路上解闷用吧……”
他想了一下,又说:“如果我也挂了,记得留半包给我。”
就在他转头要走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有气无力的骂声:“把衣服给我拿开。”
瘦猴几乎是瞬间跳了起来。叶炜探出头,拿掉脸上的衣服,非常痛苦地说:“得去找老九,他可能有危险。”说完他还没忘记地上那包烟,直接揣进口袋里。
瘦猴愣了一下,叶炜痛苦地站了起来,他说:“再不快点儿,就被他得手了。”
瘦猴问道:“谁啊?”
叶炜捂着胸口推开瘦猴,跌跌撞撞地走到那些陶罐面前,他说:“那个罐子是你打碎的?”
瘦猴点了点头,叶炜冷笑道:“干得好。”说完他一脚踩到其中的一只陶罐上,接着瘦猴就听到更加沉闷的声音。叶炜看着那束光说:“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归一九宫,河图之阵,好阵!”
瘦猴心中有一万个纳闷儿,叶炜的确停止了呼吸,怎么又活了,难道他也是尸人?还好现在他至少不用一个人来面对,而且叶炜还算是一个行家神棍。
叶炜连续踩了好几只罐子,最后那束光变成了非常妖异的红色。就在叶炜想要继续踩的时候,他又咳嗽了起来,指着最右边的陶罐说:“你去敲碎它。”
此时身后那种古怪的血气再一次侵入,叶炜的眼睛又在淌血。瘦猴生怕这样下去,就算是一个血库都不够他流的。
瘦猴猛地一脚,于是所有的陶罐都砰的一声碎了开来,而那束光线居然变成了白色,照出了一条道路。叶炜说:“走,这条路是正确的。”
瘦猴说:“那老九呢?”
叶炜捂着胸口,一边走一边喘气说:“不知道,也许他现在已经在铜壁前了。但是我希望他没有在。”
瘦猴继续问道:“那只猫是怎么回事?”
叶炜扶住瘦猴的肩膀,说:“你最好不要多问,问多了死得快。”
瘦猴看着叶炜的眼睛,叶炜的眼神非常可怕,瘦猴无法把这张脸和平时笑得和白痴一样的脸重叠。叶炜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随后说:“陈茹兰的手机呢?”
瘦猴看着他,警惕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叶炜拉近瘦猴,瘦猴瞬间就感觉到他散发出一股非常古怪的味道,就像香灰混杂着血气。叶炜说:“我到底要说多少次,你才肯相信我,我说了,我不会害你的。”
瘦猴也顾不上颜面,从口袋里摸出了那部手机。叶炜拿在手里打开了,说:“留言,最后那条留言你听了吗?”
瘦猴点了点头,叶炜忍不住笑了出来,再也没有说下去,他拉着瘦猴继续往前跑。瘦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叶炜有点儿不对劲。
当走到看不见白光之后,他们就来到了老九所说的那处有七根柱子的墓室。
叶炜颓废地倒在门口,不停地咳嗽,简直就像要把内脏给咳出来一样。他看着那七根柱子发呆,对着瘦猴轻声说:“先到这里,我走不动了。那七个要通过那个阵法,需要一段时间。”
瘦猴点了点头,觉得叶炜再撑下去,估计差不多也挂了,他几乎抱着听遗言的心态坐在他的身边。
叶炜看着那柱子说:“泥板是用七个人的骨骸做的,那七个人中有一个人就是我们叶家的祖先,他也是七个鬼之一。”
瘦猴愣了一下,说:“你果然是……”
叶炜从口袋里掏出瘦猴的那包烟,拿出一根点了起来,指着柱子边上的壁画说:“那个公主,不对,是族母,是唯一用固魂珀复活的尸人,其他尸人都失败了。”
瘦猴问道:“为什么?”
叶炜看着瘦猴,说:“本来我也想不明白,后来看到固魂珀我就明白了。因为固魂珀内的虫母只有一个,虽然它会移动,但是如果它一直留在那个尸体内,那么固魂珀就没办法继续使用第二次。只要是通过虫母复活之后的尸体,就拥有其他尸人无法比拟的特质。”
瘦猴说:“那后面七个……”
叶炜说:“那七个人自然不死心,他们认为一定还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达到和固魂珀一样的效果,而他们选择的对象让他们一千多年之后万劫不复。”
瘦猴看着叶炜,叶炜又开始不住地咳嗽,他一边咳一边冷笑道:“刘彧啊,他就是那个七个人的试验品,但是明显也失败了,而且失败得很彻底。”
瘦猴不再提问,只是默默地听着叶炜讲述着一千多年前的事情。
叶炜低声说:“当年前废帝刘子业荒淫无道,但是疑心极重,三番五次想要杀掉刘彧。其实在一次家宴上,刘彧的确喝了毒酒,回去就死了。刘彧的胞弟建安王刘休仁的门客中就有螿族方士,而七大宗主需要一个试验品,这个试验品必须有王气。他们一拍即合,果然成功地让刘彧复活了,并且通过族母,帮助刘彧杀了刘子业后称帝。但是,他们都知道刘彧是一个失败品,早晚是要魂飞魄散的,而且他们拥有控制他生死的能力。呵呵,这世界哪儿有什么不漏风的墙啊!就在刘休仁被赐死之后,螿族就第一个倒霉了,全族人被杀殆尽。我们叶家因为外戚是皇族,所以留下了唯一的血脉,但是被迫改姓,而其他族人都被杀了。我们原本不姓叶,我们姓郭……”
瘦猴睁大了眼睛,看着叶炜,叶炜咳得更加厉害,瘦猴说:“你们……你是郭璞的后代?”
叶炜苦笑道:“只是分支而已,说起来,我们算是和他血缘最接近的一族了,但是我们不能姓郭。本来族母是不死的存在,但是刘彧忌惮她的能力,又想到他们随时随地可以让他死,所以便把族母的肉身封在了铜棺玉池之内,由镇魂铃守着……而那七个宗主被挫骨扬灰,一同殉葬在这坟墓内。因为他们生灵还在,而共同的执念只有完成那失败的仪式,所以他们想要复仇,又想要完成祖先未完成的夙愿。辗转至今,就成了这般样子,只会一直跟着摸过泥板的人,把他们当作试验品,一而再再而三地杀人,然后融入自己的血气之内,化为自己的养分,增强自己的戾气。他们成了彻头彻尾的怪物,但是又无法完成所谓的仪式,其中就有我们的先祖。而小说中那笏板中‘遗音犹暗换,儿孙复禁绝'说的便是我们。”
瘦猴看着叶炜,问道:“这就是你所隐藏的秘密?”
叶炜掐灭了烟头,一边咳嗽一边痛苦地站了起来,说:“当我看到固魂珀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虫母又移动了……那一千多年前没有完成的仪式,在几十年前成功了!”
10:30郭璞墓
周玦顺着陈昊的手看去,他们发现在这极狭窄的通道尽头居然是一扇非常高的门,俯瞰着渺小的他们。
胖三的舌头伸到一个匪夷所思的长度,他道:“这……”
陈昊说:“这才是郭璞墓真正的墓门。”
周玦用手试了试,但怎么都无法打开,他问:“这怎么打开?就我们三个这点儿力气,连一毫米都推不动。”
陈昊蹲下身,说:“不可能,你们看……”
三人蹲下,陈昊从门缝里面拉出了一条红腰带,说:“这是翠娘他们留下的,既然在里面,估计他们应该进入了。”
胖三嗤之以鼻道:“他们都是高手,一个乞儿就顶我们仨了。”
周玦不服气道:“那也只是高手,你以为是超人或者奥特曼啊。你让高手来推一下试试看,你以为是徐克的电影啊,宝典在手,天下我有?”
胖三被呛得没话说,陈昊不理睬他们,死死地看着大门,说:“齿轮原理。茹兰在资料中提到过,墓室大门有一套非常复杂的机关,启动的东西却可能非常小,比方说一块玉……”
胖三和周玦都糊涂了,陈昊抬头看着门,走到门的边上,然后说:“我一直都想不明白,那块白玉笏板到底有什么作用……看来是这样的。”
他取出了白玉笏板,在门的右侧有一个和笏板大小相近的凹槽,当笏板放入其中,凹槽就忽然弹了起来,随后凹槽后面出现了一根非常粗的铁链。
胖三说:“这就是机关?那块笏板就是开启大门的钥匙?”
陈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劲儿,他对着两人说:“一起拉!”
周玦推了一把胖三,胖三看了他一眼,周玦说:“该你出力的时候了!东方不败。”
胖三还想要继续说,但是周玦一把把他推过去,胖三瞪了一眼道:“你也别偷懒,岳不群!”
于是三人铆足了劲儿,像拉纤似的拉动着铁链,大门发出了非常夸张的响声,开始慢慢地被推动了。
就在大门被推开一条缝隙的时候,周玦发现里面居然有一个人站在门口,惨白的脸狰狞地看着他们。
胖三吓得第一时间放开手里的铁链,周玦骂道:“你妈的连死人都怕啊,拉到底啊!现在放手,我和陈昊怎么拉得动啊。”
胖三仔细一看,发现的确是一个死人。但这个死人非常年轻,他死的时候保持着一种极度的恐惧,而且那么长时间里,尸体居然没有一丁点儿腐烂,依然维持着一个非常古怪的姿势。周玦感觉到这具尸体不会是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里的。
陈昊说:“他应该就是刘飞。”
三个人无暇顾及,只有拼尽全力拉铁链。门终于被打开了,三个人面对着这具尸体,心中说不出的怪异。而刘飞的手一直都挡在前面,像是阻止他们进来一样。周玦心中奇怪,他到底为什么会摆出这个姿势?
就在众人进入大门之后,刘飞的尸体忽然朝他们倒了过来。周玦首当其冲,他连忙挡住尸体。当他摸到尸体的时候,他发现这具尸体居然还非常柔软。
周玦说:“太古怪了,尸体居然是新鲜的。”
胖三没听明白,啊了一声。周玦急着说:“这尸体死了有几十年了,但是居然还没有腐败,没腐败也就算了,居然还那么软。人死了五六个小时就会僵硬了呀,更何况他?这不会是僵尸吧?”
陈昊把尸体放平,说:“不知道,但是刘飞为什么最后会死在这扇门里?按道理,依他的能力,他完全应该活着出来。”
周玦看着陈昊,陈昊看了那尸体三秒,然后蹲下去开始解刘飞的衣服。周玦愣愣地问道:“我们需要他的衣服?”
陈昊说:“不,我想看看他是怎么死的。”
周玦觉得有些尴尬,说:“你不会想要解剖他吧?好歹是前辈啊,留个全尸吧!”
陈昊没有回答,此时刘飞的上半身已经被陈昊扒干净了。他非常瘦,皮肤白得可怕,简直就像白纸一样,可以清晰地看到青色的脉络。
陈昊说:“奇怪,他没有任何外伤的迹象,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就像平白无故地停止了心跳,然后就死了……”
周玦说:“他会不会是被那七个怪物给弄死的?”
陈昊非常为难地摇着头,龇牙道:“这还不好说……”
就在此刻,胖三喊道:“哥们儿,快过来!”
陈昊快速地把衣服盖在刘飞的身上,转身去找胖三,发现胖三居然已经走到很深处了。看样子,他发现刘飞的尸体没有危险,就开始关注其他东西了。
胖三招呼一声,周玦两人立马跟上。他说:“你们看,这里什么壁画都没有,就一幅女人的图,难道是郭璞的老婆?”
周玦和陈昊对看一眼,同时说道:“祠堂内的那幅仕女图?”
胖三那次没跟去,所以他不知道。周玦大概地和他说了一下,他歪着脑袋说:“那就不对了,你们想想,如果说这图是翠娘,那么你们没想过吗?翠娘这姐们儿不算太老吧,而且他们来这儿,难道还有闲情逸致给这娘们儿画一张像贴在这里,还画得那么好?”
陈昊看着壁画,摸着边缘说:“这是……螿族的族母,也就是那个公主的画像。另外,还有一个可能。”
他看着周玦说:“翠娘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周玦愣了一下,看着陈昊,陈昊则继续注视着这张仕女图。图中的女子手里拿着白玉笏板,神情非常落寞。他忽然想到那个在幻觉中出现的女子,她们长得一模一样。
周玦喃喃道:“我……见过她。”
陈昊和胖三一愣,周玦道:“我在林子里见过她。”
陈昊不自然地摸着背包,说:“你见过她?”
周玦自己默默地念道:“难道说,原本固魂珀中的虫母转移到了族母的体内,她得以复活。当初我们也看到了,固魂珀里面只有一条虫子,所以我猜只能复活一个人。那么族母复活了,那个固魂珀肯定就没用了,至少没有复活的作用。而后翠娘被复活了,她成了第二代族母,她体内有着公主坟内族母的所有记忆。”
胖三敲着脑袋说:“没错,就是这样的,但是有一个问题啊,老二,那个翠娘一开始没有像后来那么……”
陈昊继续说:“他们进入了那个荒村,从那之后翠娘才不正常的。而那个荒村内,男尸和女尸阴阳互换的法术,其实就是螿族复活尸人的法术,使得翠娘体内的虫母彻底苏醒了。她领着林旭来到了原先藏有固魂珀的地方,引导他找到固魂珀以及郭璞墓。但是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仪式其实一分为二,需要同时进行。”
胖三说:“原来是这样的。那么其实我们走到现在,都是这个族母,也就是所谓的螿虫虫母搞的鬼?”
陈昊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周玦,等他继续说下去。
谁都没有想到,就在他们推理的时候,本来躺着的刘飞尸体忽然站了起来,无声无息地站在了胖三的身后。
胖三回头就发现那尸体头上还盖着衣服向着他,他吓得一声惨叫,把周玦和陈昊都吓了一跳,胖三张着嘴喊道:“诈尸啊……”
胖三几乎瞬间就跳开了,但是刘飞的速度更加夸张,他一把就抓住了胖三的背包,直接把他拽到了地上。胖三这一摔,差不多人就糊涂了。
周玦也慢了一拍,不过他好歹抓住了胖三的脚。但是刘飞的力气大得出奇,几乎连周玦也往外拖了。陈昊一把拉住周玦的手臂,胖三哀吼道:“快救我啊,别松手啊!”
周玦觉得手上的血管都要爆了,仿佛这只手臂都要被刘飞扯断了。他只能咬着牙说:“你他妈的快把那包给脱了啊,他只抓住你的包啊!”
胖三仿佛才想到这个关键问题,他连续动了好几下都没成功,最后干脆双手一缩,犹如缩骨功般退了出来。除了胖三,两头都因为惯性飞了出去。
胖三连滚带爬地拉住周玦,说:“诈尸了!”
周玦被那么一撞,摔得浑身都疼,而刘飞则整个人弹了起来。他们发现,刘飞的眼睛一直盯着陈昊,那眼神非常凶煞,根本不像是一个死人的。
陈昊挡住两人,说:“大家小心,他好像……”
陈昊还没说完,刘飞又要冲过来。此时门口传来了那古怪的铃铛声以及血气,胖三和周玦同时喊道:“又来了!”
而刘飞浑身一抖,站直了,转过身体朝门口奔去。所有人都听到他嘴里叫了一声:“你总算来了!”
陈昊皱着眉说:“这么久了,他居然没死!”
周玦震惊道:“几十年了,还维持那样没死?”
陈昊说:“他刚才好像喊了一句‘你总算来了',难道……”
胖三连忙抱起背包,冲回两个人的身边说:“别管了,他们没一个是善类啊。跑吧!陈哥,接下去路在哪儿啊?”
陈昊转过头看着那幅壁画,说:“你们看,壁画中的人物手里拿着白玉笏板,她的姿势是指着右边的。我们继续,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再耽搁下去估计就要完了。而且后面估计比刘飞还狠。”
就在三人一窝蜂地冲入右边的通道内时,就听到门口传来非常恐怖的笑声,那声音就像锯子锯钢筋一样,随后便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下一秒,刘飞的头就整个被扔了进来,刘飞还保持着愤怒的表情,死死地瞪着三个人。他最后的眼神落到陈昊身上,从人头中只挤出一句:“快跑……”随后,整个人头都开始发黑,从他的气孔内流出了许多液体和虫子。
陈昊看着门口,焦急地催道:“快!快跑!”
周玦此时发现,画中女人的眼睛好像改变了位置,原本朝右边凝视的眼睛忽然朝向了正面大门。最令人惊讶的是,从她的眼睛中流出了许多虫子,那些虫子发疯似的朝大门拥去。而周玦在那爬满虫子的壁画后发现,女人的眼珠子仿佛在转动,就好像活的一样,不停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周玦还来不及看仔细,陈昊一把就把他拉住了,他拉着周玦拼命地往右边的大门跑去,一边跑一边嘴里默念着什么。而周玦的脑子里无法抹去壁画中那个女人最后的眼神,那个眼神仿佛是在悲悯一般。
与此同时,陈昊的手臂已经缠满了头发,几乎看不到他的手掌了。
陈昊最后疼得实在受不了了,再也抓不住周玦的手,他咬着牙,仿佛是祈求般自语道:“再撑一撑,求你再撑一下……马上就要到了……”
周玦在这狂奔的路上根本没有时间问他,跑在最前面的胖三又发出了绝望的叫声:“这怎么过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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