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更强人脑
头脑不是一个被填满的容器,而是一个需要被点燃的火把。
——普罗塔戈,《听讲座》
几年以后,你就可以在头上戴个增强记忆的装置,然后在智力测验中拿到更高的分数。
开始这章之前,我们先做个小游戏:首先,请先花两分钟看一下下面20个词条,试着把每一个物体记下来。然后,把书合起来(或者把电子书关上),看看自己是否记住了所有词条和对应的编码。
1 | 老鼠 | 11 | 门 |
2 | 书 | 12 | 猫 |
3 | 大象 | 13 | 电话 |
4 | 书架 | 14 | 报纸 |
5 | 钥匙 | 15 | 水槽 |
6 | 墙壁 | 16 | 钢笔 |
7 | 裤子 | 17 | 推车 |
8 | 卫生纸 | 18 | 玉米片 |
9 | 电视 | 19 | 图片 |
10 | 冰川 | 20 | 玩偶 |
如果你都能记住,太厉害了!大部分玩这个游戏的人都是做不到的。即使把词条记下来了,也常常会混淆顺序(一个编号错了,后面的可能就都错了)。很多人觉得,是自己的记忆力不太好或者受损了。其实这是误解,差不多每个人都能有效地建立长期记忆,但大多数人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现在,就来教你如何记忆。可能你也曾经在不经意间脱口而出“这让我想起了……”,你的朋友们则会好奇地看着你,然后你不禁会想,明明在聊茄子,怎么会突然想到宝宝的尿布呢?其实这并不奇怪,因为我们的脑细胞在工作的时候是紧密相连的。如果一个脑细胞被一个特定的想法“点亮”,那么负责其他想法的细胞也有可能被“点亮”。
所以,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建立联系,让相互连接的神经元更容易激活。现在我们就通过实践测试一下这种观点,看看如果正确使用大脑,我们是怎样记住所有词条的。
我们从第一个词开始:老鼠。想象一下,一只又大又黑又吓人的老鼠,就是你在迪士尼电影里看到的那种(这种内容真的不该被划为PG-13级),红色的眼睛在黑色皮毛衬托下闪闪发光,还有长长的黄色尖齿,略带粉色的尾巴在后面紧张地摇晃着。好了吗?闭上眼睛,想象它就在你眼前。
接下来,往画面中添加另一个元素。想象一下,这只邪恶的啮齿动物被《哈利·波特》系列第二本书(第二个词条)击中,打得粉碎。不要仅仅停留在视觉上,想象一下这只毛茸茸的小东西被击中头部时发出的惊恐的吱吱声。这样,这个画面就成了一个小视频。你添加到视频中的每一个描述性细节以后都会帮你更轻松地回忆起它。
可以想象出来吗?很好。现在,忘掉老鼠。现在不需要它了,因为画面中进来了一只大象(我们要记的第三个词)。这头大象是来救它的老鼠朋友的,但由于它的腿又大又没有脚趾,根本无法抬起这本书,反而只能踩到上面去。反复几次,老鼠不高兴了。
现在,忘掉那本书,把它从图像中删除,只留下大象。它爬上一个书架(第四个词),试着用鼻子去抓书。唉,书太重了,大象从架子上掉下来,把老鼠压扁了。
现在想象一下书架上的一把钥匙(第五个词)……猜到了吧,我们就是要在脑海中创造一个荒谬、奇特和不同寻常的形象。你可以把这把钥匙放大或者缩小。比如说,想象这把钥匙特别大,一放到书架上,就把木头砸成碎片了。你也可以让目标物件增多,想象一群疯狂的钥匙向书架冲过去。你可以决定自己脑海中的形象,仔细观察……然后不再想它。你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把它记住了。
现在,用列表中的所有词条来重复刚才的假想过程。你还可以把两个词组合到一起,让它尽可能有趣和怪诞。
花几分钟来把这个练习做完,再继续看下面的内容吧。
做完了吗?如果你遵照上面的指导,依次想象每个场景,那你应该能回忆起所有词条的正确顺序了。不相信?试试看!第一个词是“老鼠”。想想老鼠发生了什么事,你马上就会想到掉在它身上的那本书。
回忆一下是谁去救老鼠……这样下去,就会接连回忆起第三、第四、第五个词条,一直到最后一个。
那么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过程呢?看起来似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乍一看似乎需要短期记忆。这种记忆是感官和大脑长期记忆之间的中介。我们感知到的每一个图像、每一种气味、每一次触摸,甚至是随意的想法,都会形成短期记忆,而是否保存它们则取决于大脑。留给大脑的时间其实并不多,因为短期记忆只能维持大约30秒,也会因为分心而消失。短期记忆还无法同时处理多件事。我们最多只能有效地回忆起9件事,但是一旦我们分心,这些事也会很快忘记。所以,对于比较长的电话号码,我们常常过几十秒就忘了。
然而,我们之所以能够记住20个词条,是因为我们成功地欺骗了大脑,把这些词条重新定位到长期记忆中了。长期记忆就是这样:可以固定很长时间,甚至一辈子。很多老年人都还记得第一只宠物猫的毛色,也能回忆起他们新婚之夜的诸多细节,即便办婚礼的地方已经被拆除几十年了,也不会忘记。
人的大脑中有一个结构可以帮助决定短期记忆是否会变成长期记忆。这个结构区域形似海马,叫作海马体。海马体工作的依据就是是否存在关联。如果大脑的神经系统中先前已经有相关的想法,那么它就更容易记住一个新东西。有了这种关联,我们就可以记住100个词条,甚至更多,只要用上我们上面说的小技巧就能做到。
不过,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吗?其实,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把戏,因为其中还涉及大脑中许多未开发的资源。如果你一直遵循指令,你就会发现,你的大脑对自己重新进行了编程,还影响了原有的功能。我们还不知道如何激活大脑的各个区域,但事实上,我们可以试着进行有意识的思考。我们可以打开世界上最精密的电脑,调整它的开关来更好地保留某些记忆。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我们通过一种特定的思维方式就能实现这种看似奇迹般的记忆能力,那么,要是我们能根据需要随心打开或关闭大脑的特定区域,又会怎么样呢?那会像开灯关灯一样容易吗?
我们能否诱使大脑更容易地形成长期记忆呢?这么一来,也许学生听一次课就能马上记住内容了呢?我们能否给消防员、警察和士兵找一个“大脑开关”,帮助他们更快地思考,从而更好地处理危急情况?是否有可能通过这种方式影响大脑,让那些有暴力倾向的人自愿抑制恶意的冲动,从而显著减少家庭暴力呢?或许,只是或许,我们还能用这种技术控制别人的思想?
拉斐尔·马拉克(Rafael Malach)教授是一位神经生物学专家(研究大脑和神经系统内部运作的生物学家)。他不太看好我们对大脑研究领域未来的预测。他说:“我们可以描述当前的情况,并指出现有的技术。但我认为,这个领域十分复杂,充满了意想不到的转折,确实很难预测大脑研究领域会出现什么样的意外状况。”
马拉克并不是随口说说。他是以色列魏茨曼科学研究所神经生物学系的负责人,在那里主持着一家国际知名的实验室。我和他都很清楚,人类对大脑的内部运作机制还知之甚少。要预测与之相关的未来科技,难度可想而知。尤其是,这一领域还受到道德准则的种种限制。人们自己也不见得多愿意用技术来改变自己的性格和思想。
因此,本章将重点回顾目前大脑研究中使用的技术,以及它们对未来的影响。在本章的第二部分中,我们将研究一个可能的场景(场景不止一个),探讨未来几十年中脑机接口融入社会的情况。最后,我们还将讨论这些技术的长期影响。
认识大脑
虽然马拉克不太愿意预测未来,但谈到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技术(fMRI)时,他还是难掩兴奋。这是有原因的:尽管这项技术还有很多局限性,但它已然可以帮我们读取甚至操纵人类大脑了。
很多读者可能熟悉fMRI的前身MRI,也就是磁共振成像技术。医院里通常就有磁共振扫描仪,可以绘制出整个人体,包括内部和外部的图像。fMRI技术则在此基础上,重点关注病人的大脑,绘制神经元集群的“功能”(因此fMRI技术才比MRI多了个f,也就是“功能”的意思)。
这种机器可以在大脑周围产生强大的磁场,检测出流向不同大脑区域的血液变化。呈现这些变化可以让我们实时(近距离)地检测细胞活动模式。
fMRI技术在绘制大脑图谱方面非常有效。此外,我们还发现,如果将扫描仪聚焦于大脑的视觉皮层,我们还可以“收获”眼睛所感知的图像,甚至是我们做梦时所“看到”的图像。目前的阅读分辨率还很低,而且还伴有白噪音,但是,人类终于有希望阅读梦境了。2009年,美国军事委员会对该问题进行了深入研究,并得出结论:fMRI衍生技术将在10年内(到2019年)进入军事领域。
虽然这项技术本身就已经是个奇迹,但受试者看到自己大脑活动实时数据时的情况就更让人惊叹不已。当受试者看到了自己大脑的不同区域随着有意识的思考而激活或关闭,他们就知道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大脑,还能有意识地打开或关闭大脑内的特定区域。许多受试者在经过几次训练后就具备了这种能力。
这个结果有什么重要意义呢?我们把大脑想象成一个时钟,你能看到它的指针在以恒定不变的规律移动,你也知道钟表里面有很多齿轮,在记录着时间的流逝,但你无法透过钟表的外壳看到它内部的工作原理。你很清楚,要是把手表猛摔在桌子上,它就可能坏掉,停止工作,或者指针的移动速度会变。你还知道,如果在手表旁边放一块强力磁铁,它的金属齿轮就可能失灵。这些操作显然很粗暴。如果有工具,你大可以轻轻地撬开手表,用镊子来操纵齿轮。
我们只通过有意识的思考来训练大脑相关区域的开启或关闭,从而赋予人类控制思想的能力。这和我们在本章开头学习的有意形成的联想一样。没错,我们还可以借助一些别的技术,比如侵入性手术。但是,如果我们能意识到自己是一块能控制自己齿轮和指针速度的手表,或者一台能随意进行自我编程的电脑,那该多好啊!其实,这样一种技术是存在的。它叫作“神经反馈”,因为它会提供有关神经系统神经元活动的反馈。只是直到现在,我们还没有掌握这项技术。
“我们在魏茨曼研究所的研究小组,和世界上其他几个研究小组一样,利用fMRI来研究神经反馈,效果非常好,”马拉克证实说,“用这个研究工具,可以成功地、持续地打开大脑的各个区域。”
虽然神经反馈技术仍处于起步阶段,但我们已经看到了很多不错的测试结果。在一个实验中,受试者能够调节他们的疼痛处理中心,平均减少64%的感知疼痛。其他实验还证明,受试者能够影响大脑中参与情绪形成的区域,包括与抑郁症相关的部分。仅通过对这些区域的思考来影响它们,就会让受试者的认知和行为参数发生显著变化,包括语言处理和改善语言相关任务的表现,改善中风患者的运动反应,增强精神分裂症患者识别面部表情的能力,减少耳鸣甚至能帮助受试者控制情绪,增强自我约束能力。马拉克和他的同事们还发现,神经反馈可能会导致大脑活动的长期变化,从而巩固已经增强的表现。
以后我们是不是还能通过神经反馈来控制更复杂的功能呢?我们现在知道的是,很多时候,癫痫的发作都是特定大脑区域功能失调引起的。很多癫痫病人在发病之前,会从大脑中接收到“警告”的信号,比如一种奇怪的气味、特定的声音,或者头痛的感觉。也许有一天,我们能够利用神经反馈来训练他们将“信息流”从失灵的大脑区域转移开,从而阻止癫痫发作?
马拉克说:“这些技术的力量可能比预想的更强大。我们随时随地都可能遇到神经反馈,甚至在骑自行车的时候也不例外。仔细想想,如果说神经反馈能发挥异常巨大的作用,也不是没道理的。神经反馈研究是一个动态的、活跃的领域。我相信它绝对会有所帮助。”
大脑的电磁场
深入研究大脑可以给我们提供重要的线索,帮助研究我们理解和思考世界的方式。虽然fMRI扫描仪目前为我们提供了最准确的读数,但它体积庞大,价格也很昂贵。其实还有更简单的技术,可以带我们简单了解人类大脑内部的活动。这类技术的基础就是检测大脑的电磁场。
当中枢神经系统,或者更具体地说,大脑活跃的时候,它的周围就会产生电磁场。事实上,每一个神经元或者神经元集群都会产生一个电场。我们可以在头皮上放置电极,以此来感知这个电场。这个就叫作脑电图,可以记录大脑的电场活动。
EPOC是一种知名的脑电图消费产品,外形很像皇冠。它会在头皮上放置14个电极。这些电极会感应大脑的电磁场,也就是由于大脑电场活动而释放的那些看不见的波。
电磁场结构的变化取决于我们是在睡觉、做梦、专注于一项任务,还是处于极度兴奋状态。EPOC的出产商意模提公司(Emotiv)声称,该设备还能够进行校准,然后识别使用者预先确定的“方向”。我可以教EPOC,让它在我想到“向上”,而且我大脑周围的电场也随之改变的时候,把这个新的结构解释为“向上”,然后同理解释“向下”“向左”“向前”,以及更复杂的思想。
类似面向公众的设备还有很多,而且价格也在不断下降。最近的一款叫作“缪斯”的设备仅售300美元。
因特拉克森公司(InteraXon)首席执行官阿里尔·加藤表示:“我们的目标是创造有吸引力的优秀脑机技术,以及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人类生活的应用。”因特拉克森公司是缪斯系统的开发者,目前也正在利用智能手机应用程序来营销这款设备。使用者可以用应用程序来监控自己的脑电波,以保持适合的思维状态。
“缪斯系统整合了神经反馈、应用程序和游戏,可以帮助用户提升注意力范围,让他们能够更好地集中注意力,减少压力。”她说。
所以说,神经反馈技术已经走进了大众,只是还不够成熟准确,而且它们依赖的设备效率还非常低。不过,所有开发脑机设备和相关应用的公司都很清楚,这项技术正在突飞猛进地发展。加藤预测:“10年后,大脑接口的数量会大幅增加,体积则会明显缩小。而到了25年甚至30年之后,我的手机就能判断我是不是睡着了。当我的认知负荷达到峰值时,电脑可加以识别,并将数据包拆分为更小的块。”
几十年内,这样的大脑技术也许就能把我们周围无生命的世界变成一个对我们的欲望、需求和想法都更敏感的世界。只是,我们对电磁场(上述进展的基础)的理解最终也许也会用来直接影响大脑。
重启大脑
罗杰·海菲尔德(Roger Highfield)是科普杂志《新科学家》(NewScientist )的编辑。他坐在实验室正中间,眼睛随着技术人员的动作快速移动着。技术人员在他的头皮上找到一个特定的点,就在左边的眉毛上面的位置,然后安了一个奇怪的、像轮子一样的小玩意儿。海菲尔德清了清嗓子,开始背诵。
“蛋头先生坐墙头,”他清晰地念道,“蛋头先生摔……”
突然,技术员拨动了一个开关,海菲尔德一个句子还没说完就停了下来。要说的词卡在了喉咙口,从他的脑子里消失了。他忘记要怎么说话了。
海菲尔德头皮上的装置在他大脑中控制语言的区域产生了电磁场。
由于神经是通过电流来传递信息的,而这种新产生的电磁场干扰了大脑传递信息的能力。海菲尔德大脑的整个区域几乎完全关闭了。虽然它在几秒钟内又重新启动,但无可否认的是,这一概念得到了证明。
吓人吗?确实很可怕。但是,如果我们能够操纵磁场,让大脑区域更有效地工作呢?
记者莎莉·阿黛(Sally Adee)接受了相反的治疗,因为她想向读者介绍这项技术。她所置身的环境模拟了美军陆军士兵学习识别和消灭敌方战斗人员的场景。实验人员把电极贴在记者的头皮上,然后打开。电流通过了大脑中与物体识别相关的区域。在类似实验中,这种激活操作将狙击手识别威胁的速度提高了2.3倍。结果,阿黛的表现也得到了显著的提高。正如她在《新科学家》杂志上所述:
“……我让魏森德(研究人员)打开了电流。起初,有轻微的刺痛感,突然间我嘴里的味道就像刚舔过铝罐内部一样。我没有注意到其他的反应。我只是把攻击者一个接一个地处理掉了。当20个人挥舞着枪向我冲过来时,我平静地排列好我的步枪,深呼吸片刻,打掉了离我最近的一个,然后平静地对付我的下一个目标。”
阿黛说,这种电磁感应让她进入了一种“流动”的状态。她感觉自己更加专注、更敏锐,也更平静,没有恐惧和疑虑。她对《周刊报道》(The Week )杂志说:“他们切断电流之后,我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摆脱了我人格固有的自我怀疑,真是棒极了。我突然发现内心的嘈杂声一直在死死拖拽着我驾驭生活和完成基本任务的能力,那种感觉真的特别震撼。”
阿黛用近乎宗教用语的表达方式描述了自己的经历。她学会了用不同的方式看待自己:欲望、恐惧和怀疑都在争夺着她的注意力和思维。
只有当其中一项被电磁增强到超过了其他几项的时候,她才得到了片刻解脱。此时的她能够快速、有效、冷静地完成任务。
以后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拥有这样的设备,说不定就是明天早上。
罗伊·科恩·卡多什(Roi Cohen Kadosh)博士正在牛津大学研究这些设备对学习和思维的影响。他说:“目前,这个领域还完全没有监管,因为这个设备不算是医疗器械。原则上来说,任何公司都可以向公众出售此类设备,无须通过针对医疗设备的监管程序和质量检查。事实上,他们只要证明设备组件是安全的,不会让用户触电,就能通过测试了。”
科恩·卡多什多年来一直在用类似的设备,就是想感应受试者大脑中的电磁场。他精确定位他们大脑中的各个区域,并以极高的精度打开或关闭这些区域。这是脑外科医生的操作精度。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开颅。至少可以说,到目前为止,结果十分喜人。
“去年做了一项研究,我们刺激了正常人的大脑。”他说,“我们让他们练数学题,并在此过程中刺激他们的大脑。模拟结果表明,受试者比未经治疗的人反应更快。我们发现,与那些只接受了训练但没有进行大脑刺激的人相比,接受大脑刺激的人做数学题要快30%。所以,如果前者做出一道简单数学题需要3秒,那后者应该只需要2秒。”
科恩·卡多什用的技术与阿黛描述的那种技术,以及让《新科学家》的编辑哑口无言的那种技术非常相似。一个微妙的电磁场刺激正确的大脑区域可以增强我们的注意力和做数学题的能力。美国空军2007年的一份综合报告指出,这项技术可以增强记忆力、学习能力和信息处理能力;改善睡眠不足后的表现;增强睡眠的有益作用;减少对欺诈的恐惧;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改善视力;还能提高士兵站岗的能力。不难理解,世界各地的军队都渴望着这项新技术。
科恩·卡多什透露:“我有一个同事在国防部工作,希望我们能合作。情报机构也想用这项技术来提高士兵发现问题和做出推论的能力。
但目前我还没有和他们中的任何一家达成合作。”
听他说话的时候,一种阴郁的挫败感笼罩着我。写这最后一段需要颇费些功夫来思考,输入一个单词,再删除两个。收集和研究这些材料也需要长时间的阅读。如果我有这样一个能增强大脑的装置,我的效率能提高多少呢?想想看,把它拿去帮学生们做作业或者准备考试,简直指日可待。
“有些学生已经在尝试使用这种增强大脑的技术了。”科恩·卡多什微笑着说。我突然想起2013年初去英国时看到的一个学生,他的前额上就挂着一个小型硬盘似的设备。这个装置有让他的表现更好吗?科恩·卡多什表示怀疑。“他们很盲目。他们用的是电场发生器,而据我所知,效果并不好,其实还很危险,甚至可能造成一些伤害。不过,他们如果操作得当,也可能会改善自己的表现。”
除了那些愿意用自己的大脑进行实验的神经学和电气工程专业的学生,其他人也对这项技术表现了兴趣。2013年年中,一家名为“Foc.us”的公司开始销售第一款类似头饰的设备,它有四个前额电极。公司称,该设备能通过用户的大脑感应出微小的电流,从而使神经元能更快地传输信号。虽然目前还不清楚它是否真的能提高使用者的认知能力,但该公司已经在尝试用“更快的处理器、更快的绘图、更快的大脑”这一广告语来吸引体验者。这种观点认为大脑和很多其他的元素一样,可以进行加速,也可以增强其性能。
这项技术会在社会上广泛应用吗?科恩·卡多什认为,我们很快就会感受到它的存在,而且不一定是用于积极的意图。“我认为,企业很有可能会让员工用这类设备来提高业绩和产量——我们最近讨论过这个。”他说,“以后,这一领域的监管非常重要,因为这些设备还是有潜在危害的。如今的公司会要求员工在手机上随时待命,而且在能使用笔记本电脑的地方,也要继续工作。这种不太健康的需求还在继续着。我觉得这并不合理。这也不是我的目标。但是新技术问世的时候,总会有类似这样的副作用。”
勾勒未来
技术前景和社会前景交织在一起的短期未来是极难预测的,这点我们已经解释过了。比如说,我可以非常肯定地说,脑机接口会很快变得更小、更节能、更便宜,但是,人们是否会同意将其用于非医疗目的,例如提高他们与周围环境的沟通能力?
我们还没能找出这个问题以及类似问题的答案。我们可以想象,未来的时代精神会发生巨变,也许人们会愿意使用脑机接口。这样的未来场景并不像起初看起来那么怪异。在一两代人的时间里,人们的观点就会发生根本的转变。例如,想想20年前,你会愿意和身边的每个人分享你的日常活动经历吗?大概不会。然而,脸书已经让数亿人点头了。时代精神已经变了,未来还会继续改变。
未来的时代精神会演变成将脑机接口融入人类社会吗?会的话,又是怎样融入的呢?
答案是,我们也不知道,但是我们可以勾勒出一个能够想象的未来。在这个未来,确实会发生这种范式转变。与前文描述的抗衰老的场景类似,这里也可以强调与脑机接口应用相关的因素。这样,我们不仅可以更好地了解目前的情况,还能更好地了解那些需要为了实现转变而去影响的因素。当然,前提是我们觉得这样做值得。
即便未来的场景和我们勾勒的样子有些出入(这也是有可能的),大脑和思想增强技术最终也将以各种不同的形式出现。所有熟悉这些技术的人都很有信心。90%的未来学家预测,到2043年,影响人类大脑的脑机接口将向公众开放。其中1/3的人认为,这种接口将在2023年问世,也就是10年之内了。正因为如此,我们需要仔细研究以下场景及其影响,因为它们很可能在未来几十年变得非常重要。
场景
和上一章一样,我们还是要简要描述一个虚构的场景。会发生一系列事件来引导脑机接口融入社会,但是不可能预测这些事件发生的具体时间。构筑这个场景并不是要清晰准确地预测未来,而是要提出一个可能的未来。其实这样的未来可能有很多种。设置这样一个未来,我们还能了解脑机接口中一些可用的功能、它们的目标受众以及设备的使用方式。
在这一章的开头,我们讨论了目前通过fMRI扫描仪获取神经反馈的技术。fMRI扫描仪向受试者展示了自己的大脑活动影像。fMRI扫描仪非常昂贵,目前大众还没法使用。比它简单得多,也便宜得多的脑电图“大脑阅读器”也可以提供大脑活动的反馈。这些技术目前来看还不是特别有效和可靠,但基本可以预测,几年之内它们就会变得更加先进和准确。
那么,我们假设,随着计算机和医疗设备领域的不断突破,脑电图扫描仪的购买和使用会变得越来越普及,同时能够极其准确地读取脑电波。设备的价格会变得更实惠,还会搭配应用程序,可以在电脑或智能手机屏幕上显示使用者的大脑活动模式。经过几周的磨合,许多人将能够有意识地控制情绪。有些人仅通过思考就能打开特定的大脑“回路”,唤起积极的感觉,比如快乐和性兴奋,或抑制消极的感觉,如愤怒和嫉妒等。
当然,这些特定的神经反馈技术不一定是最先融入社会的。科恩·卡多什正在实验室里试验的脑刺激技术,有可能在民用市场获得一席之地,实现与神经反馈技术类似的效果。话虽如此,因为我们描述这个场景只是为了进行一个关于非侵入性大脑接口如何融入社会的思维实验,所以我认为,这两种技术之间的差异几乎可以忽略。
同样要提到的是,这种假设并没有完整的证据支持,因为我们还没有足够的研究数据,无法估计一个人能够在多大程度上控制自己的大脑。一些研究数据表明,也许可以用这个方法来减少癫痫发作的频率,减轻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的症状,甚至改善人的注意力和记忆能力,但是这些结果还比较新,我们首先需要确保它们能在独立实验中复制。关于这种场景的目的,我们假设这些研究都是可靠的,而且普通人也能花几百美元买来脑电图设备,甚至控制自己的大脑。
短期影响
技术走近大众
公众往往不太愿意接受那些声称能帮助人们提高自我控制能力的技术,因为如今的媒体上满是各种灵丹妙药的广告。最开始使用这项技术的可能是觉得自己迫切需要提高认知能力的人。他们很可能是各个阶段的学生。他们会先用脑电图设备来做些别的事,比如将该技术整合到电脑和视频游戏中。毕竟,完全融入电脑游戏的数字世界是每个玩家的终极梦想。如果玩家可以借助这类技术,用自己的大脑就能控制角色,轻松操纵角色的手脚,那么全世界数以千万计的玩家必然会趋之若鹜。
到那个时候,游戏玩家必然还会去探索其他脑电图设备的使用方式,一些人会尝试开发软件来帮助他们增强自控能力。由于许多使用者都会是本科生和研究生,学业压力很大,他们一定会借助这些设备来提升学习能力和考试成绩。他们将学会在考试之前调整出良好的情绪状态,提高课堂学习能力,或在准备考试的过程中促进长期记忆的形成。
如果他们发现这种大脑控制方法确实有效,就会把这个概念传播出去。游戏玩家会在论坛、博客、YouTube上发布个人经历,展示他们新进获得的超强记忆力和承受痛苦的能力,等等。
这样,从游戏玩家那里开始,这项技术会首先在学生中间传播开来。
研究与学习
神经反馈技术对学生的益处不言而喻。每周或每天进行简单的训练,学生就能做好充分的准备,迎接在学校的一天,快速轻松地形成新的长期记忆,帮助提升注意力,或抑制课堂上的饥饿感等。
学校能接受这种新趋势吗?我们可以推测,不同的教育机构可能看法不一。有些学校,尤其是刚开始的时候,可能会把神经反馈技术视为会上瘾的补药。其实这种看法也是有些道理的,因为后面我们也会提到,使用这种方法也可能导致对某些情绪上瘾,比如说性兴奋。事实上,上瘾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指不定有些学生就会因为盲目激化性快感而昏厥。这种事出现几次之后,大学可能就会用开除来警告使用这类脑电图仪器的学生。
高中可能就对这种新技术无能为力了,其实大学也没法约束那些在校外住的学生。最多也就是禁止这些设备进入校园。
监管
各国卫生部门将对这项技术进行检查,并就可能的滥用和成瘾危险发出初步警告。之后一些家长应该就不会给孩子买这种新玩具,但也可能反而让另一些人群对它更感兴趣。一些国家政府还可能彻底取缔脑机接口,这样一来,这种特殊科技就会转入地下市场。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在不久之后,脑机接口技术就能为使用者提供极大的优势,这当然也间接地给国家带来了好处。
行业
你有多久没享受过工作的乐趣了?大多数员工都会觉得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工作更多时候已经成为一个人为了获得报酬而必须完成的任务,无法带来情感上的愉悦。如今,大多数员工都在从事着极其无聊的工作,缺乏动力,这也严重影响了他们的表现。即使是最有抱负的员工也要受到数字世界的无情轰炸。这种刺激无处不在。研究表明,在一个最平常的8小时工作日中,员工会花25%的时间偷偷上网、逛论坛,或者跟漂亮的同事眉来眼去。我们的大脑时常让我们失望,但凡它们觉得比枯燥的Excel工作表或日常琐事更有趣的东西,都不会放过。结果往往是,当我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会发现浪费了很多时间。这些闲散时光不仅伤害了我们自己,让我们无缘晋升,也损害了雇主的利益。据估计,美国每年在非生产性工时上的花费为7590亿美元。
神经反馈技术可以帮员工克服注意力方面的弱点。其实,一些实验已经证明了它的效果,只要找到正确的方式,人们就可以集中精力,以最优的方式激活大脑。如果员工整个工作日(除了午休和去卫生间等)
都能专注于工作,整个行业的效率都会提升。工程师和技术人员就能更加专注地监控他们负责的设备和基础设施,提升安全性。公务员也能在提供服务的时候全程友好、冷静和专注。
许多公司,尤其是严重依赖员工的公司,可能会免费向员工提供神经反馈技术,这样即使在工作时间,他们也可以使用这种设备进行自我训练。像谷歌这种对员工创造力和创新精神要求较高的公司尤其适合。
装配线工厂也更愿意让员工调整大脑,在工作中保持清醒和警觉。即便发生重大损失甚至更多与工作有关的伤害,也能很好地应对。这种转变不会一蹴而就。采用和整合新技术需要企业和工厂拿出勇气和决心。但是,一旦持续高度专注的员工让几家公司尝到了甜头,大家就会欣然接受这项技术。紧接着,它就会以燎原之势蔓延到各个行业。
总的来说,人类将经历一个积极的转折。然而,伦理的影响不可能轻易掩盖。从科幻小说诞生之初,它就表达了我们的恐惧。总有一天,会有人利用科技来控制周围人的思想。神经反馈技术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它只能赋予个人掌控自己大脑的力量。不过话虽如此,如果行业生产标准持续发展,要求员工具备那些只有通过有意识的大脑控制才能掌握的能力,这不会变成职业胁迫吗?毫无疑问,这样的恐惧会让人们不敢让这种技术进入工厂和企业,会激怒工会,还会催生一些限制其使用的规章制度……至少直到下一代人习惯它,学会如何使用它,最终真正接受它。其实,所有的技术进步都要经历这样的过程。
医药
医药是神经反馈技术最重要的应用领域之一。有数以亿计的人患有影响大脑功能的疾病。这些疾病的范围极广:一方面是患有轻度注意力缺陷和多动障碍的人(包括儿童),另一方面是临床上最严重的抑郁症病人。他们遭受着慢性疼痛的折磨。还有帕金森病和阿尔茨海默病患者。这些疾病都是由大脑的物理变化引起的,但通过控制和有意识地调节不同的大脑中枢,是可以减轻和抑制的。临床证明,神经反馈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治疗注意力缺陷障碍、抑郁,甚至慢性疼痛。
如果能用思想的力量来控制自己的思维,一些较轻的症状即便不能完全消除,也会得到缓解。利他林、百忧解和吗啡会减少,但它们不会完全消失,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去做神经反馈训练。
我们习惯了研究每一项新技术,看它能否帮我们解决当前和以后的问题。最后,我们意识到技术创造了新的机会,而这些机会的价值是我们无法预知的。在线社交网络(以及互联网本身)、核技术、个人电脑等等都是典型例子。同样,神经反馈技术会给医学领域带来多大的影响也很难预测。如果有些病人可以让大脑的疼痛感知区域失去活性,那以后是不是能免除他们的术前麻醉?人类是否能够重新连接神经元,以此“绕过”疤痕组织和功能失调的大脑区域(如与多发性硬化症、帕金森病和阿尔茨海默病有关的区域)?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项技术的到来意味着什么,只能加以推测。但是,显而易见的是,如果神经反馈技术能够实现哪怕一部分预期效果,它也将改变医学界,并随之改变我们人类。
犯罪和复原
如今,很多罪犯沉迷于毒品,还陷入了盗窃和其他犯罪的恶性循环。他们每天都要为了买下次用的毒品而犯案。许多瘾君子实际上是在监狱里染上毒瘾的,从此掉进一个旋涡,不能脱身。所以我们会发现犯人的康复率非常低。这就是其中一个原因。而且即使最好的戒毒中心,成功率也不高。要打破这个怪圈显然很困难,尤其是对付海洛因等能改变细胞功能的药物时,戒毒过程会给戒毒者带来持久难熬的疼痛。
神经反馈技术可能对一些想戒毒的瘾君子有所帮助。患者可以通过有意识的思考、心理调节和减少对药物的渴求来缓解戒毒的痛苦。由于这项训练的目的是促进最终的自我控制,他们可以更好地应对突发的急性戒断症状。
用神经反馈技术来控制坏脾气和焦虑也可能减少家庭和街头暴力。
当施虐者学会更好地发泄愤怒时,家庭暴力的发生率就会降低。
大脑活动的这种变化有着广泛而深远的影响:脑机接口将降低总体犯罪率,减少盗窃、卖淫,甚至可能让赌博业缩水。如果大胆推测,我觉得神经反馈设备还可以帮助减少贫民窟的数量,让数百万人有更好的机会打破几代人之前形成的贫困循环。这项技术可以帮他们发掘最大潜力,无论种族、教育,或社会经济地位。如此一来,脑机接口将成为人类在21世纪获得的最好的礼物之一。
会心灵感应的军队?警察和武装部队的读心术许多反乌托邦的未来会呈现这样的场景:警察和武装部队能侵入犯罪嫌疑人的大脑,对其进行调查,以寻找犯罪证据。读心术可能永远无法从大脑中提取真实的记忆,但研究证明,它可以作为一种高端的测谎仪,同时检测大脑的意识和潜意识部分。最近的实验表明,这种技术可以获取嫌疑人(参与实验的志愿者)的计算机密码。这些受试者面前会有一系列可能的密码,飞速闪烁。有意识的大脑完全无法处理这些信息。然而,当正确的密码显示出来时,潜意识甚至会比有意识的大脑更快把它识别出来,从而在中枢神经系统中形成非典型的模式。研究人员可以用脑电图技术探测到这种潜意识的“光点”,并识别出导致异常反应的那个正确密码。
这项技术会如何应用呢?无论何种武装力量,面对“定时炸弹”的时候,肯定都会认为,相比入侵嫌疑人大脑的潜在伤害,不作为更危险。
同样,警方也会声称,为了打击犯罪,这种侵犯隐私的行为也有其正当性。民主国家的法院只能竭尽全力遏制它,以免它侵犯公民隐私,尤其是在初期,大家还不清楚这项技术是不是比测谎仪更有用(除非被告自愿接受,否则法庭通常不允许使用测谎仪)。
强烈抵制
所有的社会剧变,特别是那些靠着不为全民接受的技术兴起的风潮,都是会遭到抵制的。许多平民可能会公开反对神经反馈技术。宗教官员更是反对派的急先锋。他们会声称我们没有权利玩弄人类的灵魂,而一直忽略这样的事实:我们大脑中形成的每一种新记忆都会改变我们的思想。直到几代人之后,神经反馈技术开始使用,那些目前健在的传教士已经去世,宗教上的反对才会减弱。技术将一如既往地按照自己的形象塑造新的道德。当神经反馈装置,尤其是脑机接口,彻底融入社会之后,大概就不会有人还怀念从前我们被自己的大脑奴役的日子了。
但在那一刻到来之前,宗教团体和那些主张与地球和谐相处、尽可能以自然的方式生活的人还是会继续反对。这两个群体都会要求对这项技术及其对人类的生物影响进行彻彻底底的检测。之后,他们会指出该技术可能会导致性瘾,还会担忧如果它关闭了与道德有关的特定大脑区域,可能会导致犯罪增加。
这种底层反对派会发挥重要作用,可能会成为民主制度的监督者:
确保各类公司和组织不会强迫员工使用神经反馈技术。但是,神经反馈技术企业也会在网上保持高知名度,并采用极富吸引力的包装和夸张的宣传来销售他们的产品。政府将被迫出台相关标准,规范那些检测该技术对普通人潜在影响的测试,同时监管相关公司在媒体上的言论。
改变时代精神
作为一种提高认知能力的手段,提供神经反馈的接口,或者通过电磁场直接影响大脑的接口,会比需要物理植入大脑深处的电极更容易融入社会。正因为如此,相比更复杂的物理接口,神经反馈技术最初可能会被更多人接受。虽然这种神经反馈技术所提供的能力与侵入式接口有些差别,但它最大的优势在于可以让大众“习惯于”这样一种概念:有时候,根据需要修改我们的认知能力不但可行,甚至是可取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脑机接口将改变时代精神,让人类准备好进入第二个也是最重要的生物学革命阶段:利用侵入性技术探索大脑的深度,并真正改变其各种结构,让我们能够完全控制自己的记忆和思想。我们会在本章的附录“人类意识的未知未来”中详细讨论这一概念。
大脑的遥远未来
探索大脑
神经反馈和大脑刺激技术让我想起了科幻小说。许多人也跟我一样。我们觉得很难想象这种技术的大规模运用,也很难想象人们会用什么方式来使用它们。不过即便如此,和目前正在开发的其他大脑增强技术相比,神经反馈几乎已经过时了。再过得久一点,它可能就被其他技术超越,变得落后又没用。新的技术将与人脑进行物理融合,成为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这一设想根植于现实:我们已经有了植入患者大脑的脑机接口,它们能恢复大脑的一些基本功能。放在人类头骨内的电极可以敏感地测量大脑的电波活动,这是非侵入性设备无法轻易模仿的。有了这项技术,患者可以不用手,甚至不用机械手臂就能在屏幕上移动鼠标光标。这种装置在截瘫、四肢瘫痪和截肢患者中会越来越普遍。
以色列希伯来大学国际知名神经学家哈加伊·伯格曼(HagiBergman)教授认为,我们以后也不可能打破四肢瘫痪病人的颅骨来帮他们重新控制身体。他说:“今天,你选择一个能按人的口令移动的机器人,会比直接敲击大脑有效1000倍。”如果真是这样,我会问,为什么常常听到有人能靠脑机接口就康复了呢?“研究人员有时会利用耸人听闻的头条新闻来获得研究经费。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科学出版物经常会要求文章要有夺人眼球而又意义深远的标题。所以至少就我的领域而言,我还不能完全同意这种说法,需要仔细验证。”
伯格曼认为,未来侵入性接口的最大用处是用来治疗精神障碍。
“我们的社会饱受精神疾病之苦。”他说,“美国70%的流浪汉患有精神分裂症。在西方社会,人们常常对那些最严重的精神病人避而不谈。建议你去有封闭式病房的精神病院看看那里的慢性病患者。惨不忍睹。他们会把6个人放在一个12平方米的房间,里面只有一个散发着尿臭味的开放式厕所。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
一想到要去精神病院,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但不是因为伯格曼所描述的恶劣环境。我遇到过一些严重精神错乱的病人,他们每一次都让我震惊到无所适从。在最严重的时候,这些人就像复杂的机器,被拆开只是为了再重新组装——又组装得很差。他们往往不知道自己被改造了多少。
伯格曼想在精神障碍患者的大脑中植入一个电极阵列。这种设备会像一种新型的脑起搏器一样。就像心脏起搏器调节心脏活动一样,未来伯格曼的脑起搏器也能够诱导可变电流进入神经和大脑区域,平衡其功能。伯格曼做过一项涉及帕金森病人的研究,还初步证明了这种疗法的有效性,他相信这项技术还能帮助治疗各种脑部疾病,最终达到改善精神分裂症的远大目标。
他说:“这将是一个适应大脑活动的脑起搏器。患者迫切需要帮助,而我们很可能已经有了最合适的工具。如果社会资金充足,我们很可能会实现重大突破。”
如果伯格曼的实验取得成果,世界各地的其他实验室也将效仿,最终让数以亿计的精神病患者脱离苦海。他们中的许多人极其边缘化,甚至连最基本的人权都无法享受,没有自主权。在遥远的未来,这些能彻底改变许多病人生活的重要成果,会最终走近普通大众,走近健康人。
那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全面回忆
这一章开篇,我们看到了长期记忆的强大力量,以及我们随心所欲唤起长期记忆的能力。我们说过,记忆是在海马体中形成的。它就像一台微型计算机,接收来自感官的输入,并以长期记忆的形式产生输出。
以色列希伯来大学神经计算跨学科中心主任纳夫塔利·提斯比教授称这一过程为“信息瓶颈”。他说:“我们知道,我们一生中所保留的各种记忆并不多。我们所有的短期记忆都必须穿越一个非常狭窄的信息瓶颈。
只有走到另一端的那部分才会成为长期记忆。”
大脑如何决定哪些记忆可以通过这个瓶颈形成长期记忆,而哪些不会呢?海马体以及大脑中一些其他的区域负责做出决定并执行,将短期记忆转化为长期记忆。它们会使用一种“编程语言”,同时重新分配流经大脑神经元的信息。这种方式可以根据预设的公式将输入转换成记忆。
如果能找出这个公式,就能理解用来编码我们记忆的语言。
“我们或许可以通过各种干预手段,比如直接与大脑交互的技术,极大地影响我们的记忆。我觉得这种情况是在情理之中的。”提斯比说,“我们还可以控制信息瓶颈,从而深层改变我们所谓的‘意识'。我觉得这种技术的来临会比大家想的都快。甚至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就能在大脑中植入含有智能数字接口的电子设备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在更大程度上掌控大脑了。”
目前,一些相关的实验结果也支持了提斯比的乐观估计。尽管我们还不知道如何使用那种能将记忆写入大脑的语言(它不同于目前的任何一种编程语言),但是我们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在2011年的一项实验中,研究人员记录下了海马体发送给大脑其他区域,从而形成长期记忆的信息。他们跟踪记录了老鼠在完成一项简单任务(从两个杠杆中选择正确的一个)时产生的信号。然后,他们将同样的信号输入没受过训练的老鼠,让它们完成任务。结果未经训练的大鼠获得了编码记忆,并成功选择了正确的杠杆,获得了奖励。我们一定要清楚这个实验的重要意义。研究人员并没有自己去写一个新的记忆,只是模仿了大鼠A大脑中的某种电波活动模式,并将其嵌入到大鼠B的大脑中。然后,大鼠B就形成了一个长期记忆。我们就假设这个记忆与大鼠A的相似(其实有可能完全相同)。但是,由于它是在一台没有生命的硅计算机内重建的,所以这种记忆是合成的。电脑是将记忆直接插入另一只大鼠的大脑。不过,要注意的是,我们还不清楚电信号转换为实际记忆的确切编码过程。
我会对未来做出两种预测,一种直截了当,另一种则有些委婉。第一个预测很平常,2020年之前实现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就是,我们可以在人类身上复制这种记忆植入。许多脑外科手术会记录病人大脑中的电信号,进行全面分析。早晚有一天,大脑研究人员会将与记忆形成相关的信号植入志愿者大脑,目的也许是治疗记忆障碍。之所以说这个预测没什么新奇,是因为大鼠大脑中形成记忆的信号与人类其实没什么根本区别。这个过程既然对大鼠管用,也应该在人类大脑中起作用。
第二个预测风险稍高:未来,可能是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后,我们可以找到神经元之间传递的特定信号与它们创造的记忆之间的联系,构建出一种新的能形成记忆的编程语言。
和朋友尤瓦尔·诺亚·赫拉利博士讨论这个前景的时候,我自创了一个术语“时间像素”(Tixel)。它是“时间”和“像素”的合成词,我们可以把它作为一种基本的度量单位。未来的记忆程序员会把记忆分解成很多时间像素,变成离散的信息包,每一个信息包描述几分之一秒,并携带关于三个参数的信息:感官输入(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基本情绪反应(厌恶、快乐、愤怒等),以及(部分)有意识的想法。
时间像素将被载入数据。如果数以百万计的时间像素以正确的顺序读取,就会形成一种介质,可以将其嵌入到人脑中。
我之所以觉得这个预测有风险,是因为大脑构建一种编程语言本就是极其复杂的过程。要掌握这种语言,就必然要了解插入电脑的电信号与形成高分辨率的记忆之间的关系。这种关系十分复杂,但又是无法否认的。目前,我们虽然在这方面取得了不错的进展,但我们的理解还没达到能为记忆编程的水平。
虽然障碍还没有解决,但受访的未来学家中近90%的人认为,到本世纪末,我们就能破译人类这种创造记忆的语言。到那个时候,我们就能将大量电极植入大脑来记录神经系统的记忆,甚至植入新的记忆。
这种技术的巨大影响不言而喻。它将重塑整个文化,重塑人类的思维方式。这将是一个迄今为止只有科幻小说中才有的世界:小孩子可以下载一个高中优等生的全部知识,而高中生则可以轻松获得一位80岁的资深脑外科医生的全部专业知识。等他们自己动手做手术的时候,就可以直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拍卖会上会出售一些奢华的记忆,只要买得起,就可以拥有。然后,要是我的爱人说想去澳大利亚旅行,我可能会叹口气,然后直接去街角的记忆商店买一对穿越澳大利亚大陆的情侣的回忆。把年轻英俊的男人的记忆给自己,再把那个漂亮妻子的记忆给我的爱人。这样一来,我们的记忆中就会有骑着袋鼠走进夕阳余晖的美丽画面。这样就完全不用真的花时间去旅行,不用出燃油费,也不会污染环境。如果我们可以买来所有这些美好的回忆(如果愿意,也可以买点糟糕的记忆),干吗还要投资真正的旅行呢?
这样的世界真的是激动人心,有点儿怪诞,也充满了挑战。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会颠覆我们从前的世界。
许多人会说,如果未来是这样,那么人类的创造性思维能力就会消失,人类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多样化。可能他们是对的。要是很多人都还分享那些“畅销”记忆,大家的个体独特性还能有多少,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不要害怕,这样悲观的预言几千年前就有了。柏拉图就是一位著名的悲观预言家。他认为如果所有的人都学会了阅读,那大家都会失去记忆的能力。他说得没错。在古希腊,一些歌唱家能够背诵出长达数百节的精妙诗歌。虽然印刷机普及以来,我们确实会把一些共同的回忆储存在书中,但这样做的优点也完全超过了缺点。例如在古代,每个歌手都是自己的“歌本”,而现在,在线曲库可以轻松访问,每个人都能跟着唱。技术推动社会发展的方式,是柏拉图无法想象的。
同样,尽管有些人可能会说,任何能让我们在大脑中存储或创造记忆的技术,都有可能修改人类思维,但我们还是很难想象它会抑制我们的独特性。其实,这就跟很多人都会去看的热门影片、每周真人秀或吃的披萨一样,我们会有相似的记忆,会经历类似的事情,但我们还是能形成自己独特的印象。
我想说的是,记忆共享是有利于人际关系发展的。有钱人可以体验穷人的记忆,了解他们艰难的日常生活。可惜,这个可能性太小。今天的有钱人其实也可以跟穷人友好交往的,但是他们会吗?可能一小部分人会吧,但这会让他们更同情社会经济地位较低的群体吗?有多大影响呢?我们也不得而知。我们作为生物,首先关心的是我们自己和我们的身体。退一万步讲,即便在那个遥远的未来,我们每一个人都能拿到跟别人一模一样的记忆,我们“自我”的主观体验也会更关注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别人的。
我会毫不犹豫地承认,这种预测——人类把记忆植入自己大脑——超过了我对科技发展的坚定信念。和我一样持怀疑态度的还大有人在。
很多其他的未来学家也觉得难以实现。许多人还是觉得2050年之前不太可能实现。可是,尽管存在这样的怀疑态度,还是有将近40%的未来学家觉得人类有可能在2019年至2030年之间将记忆植入大脑。10年之内,我们会进入一个记忆可编程的时代吗?大概不会,但我们可以期待。
当我看着父亲躺在病床上,日渐憔悴,我发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他。真相总是让我们无法靠近。
真相。是什么真相?如果我早知道真相,也许就不会在2100年1月1日紧握着他的手,看着他死去。小时候,我听爸爸妈妈低声谈论过那年的事情。他们看起来很害怕。可是父母在我眼中比电影里所有的超级英雄都强大。我无法想象什么能吓倒他们。我把真相想象成一个黑暗的生物,它细长的胳膊在微弱的夜光中,像影子一样在我卧室的墙上扭动。没有爸爸妈妈我不敢去洗手间。我害怕真相会在黑暗的走廊里突然蹦出来。
我们从没聊过这件事。当我稍微大一点的时候,我找了个机会再次问他们那个真相。他们交换了一下眼色,给我买了冰激凌,还带我去了游乐园,以此了事。可是几次之后,我就开始肚子疼了。
然后他们决定改变策略。
一天晚上,爸爸对我说:“等你长大了,我会告诉你真相的。”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又自言自语地说:“人是会犯错的。这也是真相。”
但那不是我想知道的真相。
也许无知是福吧。虽然我还没有自己的孩子,但我现在明白了,小孩子还是不要知道太多比较好。不过,妈妈空难去世之后,爸爸就是一个人了。我还是有点儿希望他能信任我。他不在的时候,都是我照顾家。我还会给他做饭,一直希望他能告诉我真相。
18岁那年,我感觉到他应该不会主动说了。我找到他,让他告诉我。
他犹豫了。我注意到他的肩膀绷紧了,嘴巴默默挣扎着寻找合适的词。最后,他垂下肩膀,摇了摇头。他试着像从前那样摸摸我的头发,但我转身走了。我只想知道真相,而他却不肯告诉我。
那我为什么不改变我的记忆呢?技术肯定是能用的。我本可以给自己设计一个不一样的、更快乐的童年。我本可以买到一个正常的13岁男孩的完整记忆,他的父母还健在、幸福,而且精神健全。
我甚至不止一次地去了记忆商店,还观看了一些不错的记忆片段,价格也合适。第一个片段里,孩子在和朋友踢足球,兴高采烈地分享着完美的童年。他进了一个球,我知道我也可以有这样的记忆。
那我为什么不改变记忆呢?我还是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恐惧吧。害怕我不再是我。害怕当发现真相的强烈欲望消失时,我也会失去前进的动力,那种造就了我的动力。有些秘密塑造了我们,让我们更加坚强。我坚信那个真相就是这样一个秘密。
“你还在这儿?”爸爸小声说。我点了点头,但是发现这个动作一点儿用也没有。几个月前他失明了。我摸了摸他的手。
“我在,”我说,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很平静。“你给我打电话了,让我过来,但你还没说什么事。”
他紧握着我的手。
“我一直在等你。一会儿护士就要来了,给我注射一大堆药物。”他嘶哑地说,“我想趁这会儿跟你说句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真相。真的不能。”
我抚摸着他的手背。想安慰他,告诉他没关系的,但我就是做不到。我等待着。
“我还是不能说。”他低声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他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我还是不能告诉你。现在还不行。但我把答案留下来了。我走以后,你就会知道了。他们复制了我的记忆,放在这个盒子里。你可以……自己留着。这些永远是你的。这就是真相。”
然后我们聊了起来。回忆过去,想想未来,交换善意的谎言和不那么善意的谎言,但没有讨论真相。他叫来护士给他注射了过量的药物。这药会带他到另一个世界。就只剩下我和那个盒子了。我仔细看了盒子,是一个陈旧的记忆盒子。只需点击一下按钮,所有的记忆就会通过与我神经相连的无线电子接口直接上传到我的大脑。真相在等着我,但是我能挺住吗?我会想要接受它,让它成为我的记忆,一个小时,一天,一辈子?
我抚摸着父亲冰冷的脸。合上他的双眼,我觉得是时候了。
我睁开眼睛,看看真相。
准备好了吗?
要想将电极和脑机接口植入普通人大脑,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因为电极和脑机接口会在短时间内失灵。其实也难怪。人体的免疫系统会攻击并中和植入大脑的电极,甚至可能引发大片炎症,危及整个身体。
“主要的问题是植入电极需要做神经外科手术。”伯格曼说,“这个过程需要开颅,侵入大脑,所以是有风险的。但是除此之外,我们其实还根本不了解大脑的各种系统是怎样协同运作的。”
当然,这个理由也没什么新奇的,但我们都很清楚另一个更大的问题:你自己愿意把自己的大脑连到电脑上吗?你愿意让数据通过大脑电极直接进入你的神经元吗?
现在健在的大部分人都会拒绝。改造大脑并不符合当下的时代精神。但长远来看呢,如果像这章前面所说的那样,假设未来人类可以利用入侵的脑机接口来调整他们的思维,他们还会拒绝吗?当然,前提是脑机接口可以安全植入人体。
目前的不良免疫反应也不一定无法逾越。世界各地生物技术和生物医学工程学院的研究人员正在努力解决这个问题,前景广阔。在所有受访的未来学家中,90%的人预测到2043年我们就能解决生物排异的问题。其中,最乐观的30%认为我们10年之内就能把这个问题解决掉。事实上,也可以假设未来几十年内,脑机接口就能完全投入安全使用,让后代都能接受把电极植入他们的大脑,而不必担心对健康有损。
那时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呢?我们能用这些植入物直接把信息接收到大脑吗?我们的后代能轻松获得需要的全部知识,帮他们成功地从高中毕业吗?为什么只植入高中的知识呢?为什么不干脆让自己一夜之间成为资深的外科医生、程序员或者工程师呢?
当然,这些都只是些大胆的猜想。也许要过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才能真正实现。这样的未来充分展现了生物革命的内涵:革命之后,我们看待事物的眼光会彻底改变,我们的世界也将永远改变。
机器里的灵魂
读取并修改我们的记忆听起来似乎是特别遥远的未来,但是这样一个遥远的未来,或许比我们所能想象的任何事物都要奇特。在更遥远的未来,脑机界面可能会帮我们把意识转移到电脑中,让意识最终离开我们与生俱来的血肉之躯。
怎么做到呢?首先,我们必须能够在计算机中模拟大脑的功能,或者至少对大脑执行的一些计算进行补充。此类研究已经在进行中了。其中最有趣的要算“蓝脑计划”。该项目是要创建一个大脑的综合模拟,其中每个神经元都由一个计算机处理器来模拟。你大概也能想象,这是一个巨大的系统,目前包含大约100万个处理器,但是这些处理器只模拟了人脑的一小部分。人类大脑中有1000亿个神经元。话虽如此,“蓝脑计划”应该会迅速发展。计算能力越强大,研究人员能模拟的神经元数量就越多。
著名未来学家雷·库兹韦尔(Ray Kurzweil)极力主张信息技术会在未来几十年呈现指数增长。他认为,我们在三四十年之内开发出一台能够模仿人类大脑的计算机并非不可能。如果在那之后计算能力继续以同样的速度增长,那么在50年内,台式机也许就完全能够模仿人脑。
必须说明的是,这种预测的前提是计算机部件和信息处理能力持续加速发展。库兹韦尔对此持肯定态度。许多认同技术奇点概念的人也认同这一观点。不过,很难确定计算机在未来几十年将如何发展。如果其发展速度减慢,或者我们陷入技术僵局,那这一预测可能根本无法实现。
但是如果它确实持续快速发展了呢?
如果这样,那么在遥远的未来,计算机能做的就会远远超过智能革命的预期,绝不仅仅是模仿人类的说话方式。它们将能够复制人类的思维方式。计算机会真的容纳一个模拟人脑,且与真正的人脑难分彼此。
它们可能都会隐藏着一个难以捉摸的实体——意识。我们完全有理由做出这样的假设,即计算机中的大脑会以与人类完全相同的方式来感知自身的存在。
并非所有的神经科学家都相信这种预测真的会实现。他们的观点各不相同。目前,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只是忽视了公众的言论,认为我们的知识还不足以给出一个固定的方法。我问马拉克模拟人脑是否可行时,他反驳道:“如果你说它的内部计算过程和数字计算机完全一样,那么我猜模拟人脑不可行。我的直觉告诉我,创造意识的过程是一种物理机制,一种无法再简化的机制,不能用离散的数字来描述;这可能是一个基本的先决条件。当然,也有不同的观点,包括有些神经科学家认为未来可以将大脑上传到电脑上。还有人觉得在我们做到这一点之前,根本无法真正理解大脑。”
尽管马拉克持怀疑态度,他还是承认神经科学和其他相关科学领域已经惊喜连连。“从技术层面上讲,几十年后,读取和激活神经元应该不是问题。”他说,“从实际意义上说,它会对人产生怎样的影响,能否帮助治愈疾病,或者揭开意识的秘密,我们仍然不得而知。我当然乐见其成,而且那样肯定也有利于增进我们的知识,但这个作用有多大,也许只有上帝知道了。其实,这种曲折性才是科学研究最吸引人也最有趣的地方。如果有一天我们揭示了人类大脑一个新的、非凡的一面,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证实自己的假设其实真的没什么意思。我想看到的是出人意料的东西,让人大跌眼镜的那种。”
与马拉克不同,我预测的路径是明确的:只要计算机发展到一定程度,处理能力强大到足以模拟人脑,并具备所需的软件,我们就能在计算机中创造一个模拟人脑。我觉得这是唯一的方式。因为对我来说,人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是一台独立的计算机,其遗传密码已经由进化程序编写了数亿年。这一观点我们在前几章中也有所论述。大脑就是一台计算机,由数十亿台更小的计算机组成。我们要做的就是弄清楚它们的工作原理,然后模仿它们。我相信,如果进化通过反复试错塑造了现在的人脑,我们也终会成功的。
可是这个“终”是什么时候呢?可能要几个世纪,可能需要我们开发出和现在的计算有很大不同的计算形式(例如量子计算)才行。不过我们会做到的。一旦我们能够在计算机中模拟人脑,也就能把每个人——也包括你我——的意识转移到计算机上。
会思考的计算机
我们姑且想象一下一百年后的生活,那时这种技术可能已经存在了。来认识一下斯蒂芬·Q,一位善良、守法的公民。斯蒂芬在一次车祸中受了重伤,医生只能切除了他10%的大脑。幸运的是,生物医学工程师能够为他安装一个大脑“假肢”来弥补受损的神经功能。这是一台装在头骨里的小计算机。对他自己和身边的人来说,斯蒂芬还是斯蒂芬吗?
当然!是同一个人。这就与给失去腿的人安了假肢是一样的。
只是,他命途多舛。事故发生几年后,他又受伤了。这次医生切除了他20%的生物大脑。然后又用计算机替代了这些大脑区域的功能。那么,斯蒂芬还是……斯蒂芬?同样,很多人,包括斯蒂芬自己,肯定都会说是的。他仍然可以思考、说话和工作,还能认识到自己与事故发生前是同一个人。
如果我们继续这样推理下去,会发现,即使斯蒂芬的大脑逐渐被计算机部件所取代,我们还是会认为他是人,不是机器人,也不是电脑。
直到有一天,斯蒂芬大脑的主要部分都是非生物的,只有少数生物细胞——“斯蒂芬细胞”在和计算机及算法交互。几十年后,这些生物细胞也会死亡(自然,很快会被人工成分取代),而斯蒂芬仍将是斯蒂芬,唯一不同的就只是他的性格、思想、感情等现在都放在了计算机化的媒介中,变成了计算机上运行的纯粹的模拟程序而已。
这个想法让人想起公元1世纪的哲学思想实验“忒修斯之船”。忒修斯从迷宫中解救了被当作献祭品的年轻雅典人,之后成了雅典的英雄。
他航行回雅典,骄傲的市民决定永远保存他的船。但是,自然有自己的法则。几年之后,一块船板腐烂了,人们换了一块新的、更坚固的木板。不过这还是忒修斯的船,不是吗?渐渐地,越来越多的木板被替换掉,直到整艘船都是新的,而它仍然是忒修斯的船。同样,可能有一天,人类的大脑也会一个接一个区域地被电子元件替换掉,直到它完全成了硅和电路,但是,大脑仍然会保持完整的人类“灵魂”。
俄罗斯亿万富翁德米特里·伊茨科夫(Dmitry Itskov)创立的非营利组织“2045计划”也有类似的愿景,其目标是在有生之年实现不朽。伊茨科夫热情期待着人类2035年就能将自己大脑的虚拟版本上传到机器人上。究竟如何实现这一目标还是个谜,但伊茨科夫等人正投入数百万美元研究、开发和升级现有技术,以实现他预测的未来,让脆弱、敏感的生物大脑与计算机完全融合。
在那些活在当下的读者看来,这种预测可能很可笑。无数代人的逝去告诉我们“万物皆有一死”,所以我们很难想象,未来有一天我们能摆脱这血肉之躯的束缚。这肯定是这本书中提到的最难消化的一种未来。
其实正因为如此,它才格外有趣。它提出了一个难题:我们的兴趣会从温暖的身体转移到冰冷的计算机上吗?我们会让每个人都经历这样的转变吗?躯体死亡许久之后,我们如何保证这些“机器中的幽灵”还正常运作呢?这些都是合情合理的问题,但由于未来几十年(甚至几个世纪)
内,这种未来都不太可能实现,所以现在讨论这些问题似乎没什么意义。这些问题本质上仍是哲学问题,希望后来人能找到令人满意的答案。
智人的终结
本章探讨了一种特定的精神控制技术融入社会的过程。不过,以后还会有很多可以替代的技术。所以,未来学家们被问及的是广义的大脑技术,而不是我们提到的具体技术。调查结果似乎表明,心理控制技术可能在10年内(1/3的受访未来学家这样认为),或最迟在2043年(90%的受访未来学家持这一观点)可以普及到大众。马拉克和科恩·卡多什的话也表明,精神控制技术正向我们走来。
什么样的技术会融入我们的现实社会呢?我们仍然无从得知。但很明显,早期的接口将保留在人类颅骨之外,因为目前的侵入性手术会导致炎症和大脑损伤。不过还是有70%以上的受访未来学家认为,在不损害我们健康的情况下,下一代接口(大约20年后)是可能植入人脑的。
那个时候,脑机接口就能最终融入人类大脑。这项技术不仅可以安装大脑假体,还能帮助那些健康、心智健全的人增强大脑功能。
脑机集成会带来很多影响:由于我们可以轻松地对计算机进行编程,所以也将能够编写和影响一个人的思维。保守的说法是,未来的我们可以创造记忆,然后把它们整合到人脑中。近40%的未来学家认为,这种未来可能在2030年到来,但也有同样比例的人认为这个时间要推迟到2050年,甚至永远无法到来。
还有一种更远大的预测认为,我们可以用计算机假体来绘制和模拟人脑的结构,这种假体将逐渐取代中枢神经系统的生物神经元。这种预测一旦实现,人类就会变成虚拟世界中计算机化的存在。
在我们迄今为止探讨的所有未来中,这毫无疑问是最离奇也最难理解的。也许有一天,我们能摆脱头骨和物理大脑的限制,并在技术的帮助下,变成无实体的灵魂,在数字世界里漫游。这种想法与我们尚未体验的任何形式的存在都相去甚远。
这种未来一定会成真吗?其实还要取决于若干因素。我们必须首先改进计算机技术,更全面地了解人脑,并设法在不损害人体的情况下融入人脑。要实现这些里程碑,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事实上,假设库兹韦尔等未来学家对未来计算能力的估计是对的,那么在未来几十年里,计算机会迅速发展,我们就可以将人脑中的所有信息存储在电子芯片上。但是,要如何理解大脑呢?哈加伊·伯格曼认为,这种理解是一个极其浩大的工程,可能要花上千年才能完成。一些大脑研究人员认为,我们永远不会完全理解大脑,至少仅仅局限在物理大脑上的研究是不行的。
回顾最近几十年的科学发展,我发现这些研究人员表达的悲观情绪有点难以接受。我们现在可以开发显微镜,用它来检查老鼠在进行日常活动时大脑中各个神经元的功能。神经学家已经开始破译大脑多个区域的工作方式,包括控制记忆的海马体。我们要完全了解大脑,确实还需要很多年,但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在遥远的未来,我们可以控制自己的思想。我觉得这将是无法逃避的现实。这既是生物革命的高潮,也是它的终点。当人脑与计算机结合时,赋予电脑模拟思维能力的智能革命,以及在最基础水平上驯服大自然的生物革命,将会融合在一起。人类将超越自我,进入一个更大、更丰富、更复杂的生存状态。到时候,人们仅仅通过思考就可以上网,生活在虚拟世界中,最终达到心灵一直渴望的,而身体却得不到的永生。
这将是智人的终结和一个新物种(技术人)的开端。这种人类很难与科技区分开来。虽然这个预言可能会让一些读者不寒而栗,但我自己还是希望能活久一点,见证那个时代的到来(虽然我也知道不太可能),逃离等待着我们的死亡。既然我们没办法在短期内找到治愈衰老的方法,我希望所有的读者都能考虑在电脑这个冷冰的怀抱里寻求庇护。也许,它会是我们未来的子宫和孵化器。
是梦吗?
我提出,在未来几十年或几百年内,我们将能与计算机融合,并逐渐地、零碎地将我们自己复制到计算机化的模拟大脑中。不过,我们还要指出一个重要的潜在问题:创建这个模拟大脑需要以一个完全准确的人类神经系统模型作为基础,而我们也有可能无法搭建这个精准的系统。那样的话,我们的“最终产品”可能只会说话,只会像人一样做出反应,却无法像人类一样具备自我意识。
可以回忆一下总结智能革命的那一章,我们在那里说过,计算机系统仅通过研究人类的语言、写作和行为模式,就成功地模仿了人类。这个系统并不是对神经系统的计算机化模拟,而只是对人类神经系统的产物(语言、文字等)的模拟。
如果可以的话,你想象一下,未来补充大脑功能的假体不是一个可以与生物神经系统交互的计算机化的神经系统,而是一个算法更简单的系统。它可以接收来自大脑生物组织的输入,然后产生出类似于原生物区域会产出的东西。输入是一样的,输出也是一样的,但是基于硅的硬件和算法与基于生物的硬件和算法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关于这一点,我们必须问自己:人类的自我意识,也就是在想“我思,故我在”时感受到的自我意识,可以存在于一个没有模拟神经元的计算机模拟系统中吗?答案是我们还不知道,因为我们还无法确切定义那个一直难以捉摸的概念——自我意识,也就是那个被有些人定义为“心灵”或者“灵魂”的东西。
只要这些假体能取代大脑的一些特定部分,这个难题就不会成为真正的问题。但当整个大脑被这种假体替代后会怎样呢?有没有可能,我们试图把一个人的思想上传到电脑中时,会得到一个表面上完美,但没有任何知觉和自我意识的模拟系统?我们怎么分辨它们的不同之处呢?
我们确实还没有办法回答这些问题。我们还不知道心灵或自我意识是什么,也无法分辨它们是否只存在于生物神经元及其相互作用中,存在于这些细胞的计算机模拟系统中,还是会存在于任何能够模拟人脑输入和输出过程的先进软件中。这些问题,会让很多人不敢将自己的思想复制到电脑中,除非有性命之虞,迫不得已。
在这种情况下,我知道自己会选什么。
附录C:人类意识的未知未来
让我们停下来想一想:你生命中最珍爱的是什么?你最看重什么?
作为人类,你可能首先会想到你的家庭,包括你的爱人、孩子和父母。同时,如果你诚实面对自己,可能就不得不承认,你还相当看重自己的生命,甚至是个人成就,如职位晋升、专业认可等。这些答案似乎不言而喻,因为几乎所有的人类个体(也许除了那些患有精神疾病的人)都有相同的基本需求:自我保护、自我提升,以及支持他们核心家庭甚至大家庭(有些人认为大家庭指的就是全人类,有时候甚至指代全世界)。
但是,我们为什么会觉得这些答案显而易见呢?为什么它们看起来这么理所当然呢?是什么让每一个人类成员都觉得自己的生命似乎比一个不属于他家庭、部落或民族的人更有价值呢?是什么让我们寻找与追随爱,有时甚至愿意为爱付出生命呢?是什么让我们在最黑暗的时候仍然渴望活下去?
所有这些问题的答案都蕴藏在我们的进化史中。在数亿年的时间里,所有动物(包括人类)的大脑都在进化,以便最大限度地提高它们的生存机会。我们的大脑在进化中被连接起来,这让我们能够感觉到对家庭成员的爱和同情,因为他们能够保护我们免受掠食者和陌生人的伤害。他们还携带着与我们相似的基因,能遗传给后代。在整个进化过程中,唯一重要的就是基因的代代相传。
同样,在整个进化过程中,爱和对另一半的需要已经在我们的祖先和我们身上留下了印记。所以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充满了大家共有的需求和欲望。这个概念让我很兴奋,因为它证实我们都是同一个大家庭的成员——人类大家庭。
自然,这种感觉本身是由我的大脑强加给我的。别人也是和我一样的。人类总是沦为其大脑的受害者。也许是心甘情愿的受害者,但当大脑诱使你成为受害者时,你要怎么定义独立的“意志”呢?我希望继续爱我的妻子,所以我要感谢我的大脑允许我这么做。但是,如果我的大脑不允许,我还会继续爱她吗?答案无疑是否定的。不,我一点儿也不担心惹怒太太,因为我知道,如果她的大脑中没有了对爱的需求,她或许早就抛弃了我。
想想看,要是人类真的可以随心所欲地重连大脑会发生什么?我们可以通过升级进化历程赋予我们的旧硬件,将它换成新的、不一样的东西,以此改变我们的意识、愿望,甚至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听起来很恐怖?当然恐怖了。我们的大脑天生就会害怕未知的事物,害怕生活中突如其来的剧变。变化总是会构成威胁,对我们的生存产生不利影响。难怪在整个进化过程中,我们的大脑都在规避风险,最终我们自己也习惯了这样做。所以我想在这一部分扮演魔鬼的代言人,向大家讲解人类意识和思维范式的完全转变会有怎样的积极意义。
如果你和我一样,那你肯定也想继续关心那些你最珍爱的东西:对亲人的爱、对孩子的同情,或者推动你前进的竞争动力。那么,我很高兴地告诉你,我也不想调整这些特殊的情感,因为目前它们完全符合生活的需要。可是,在当今社会中,还有其他一些低级的冲动可能会伤害个人,最终还会彻底毁坏人类和地球。
这种预先编程的冲动的例子非常普遍。虽然大多数已婚人士发誓要维持一夫一妻制,但据估计,其中55%的人曾有过婚外情。为了婚姻的和谐,在婚后立即消除对其他人的性吸引力不是更好吗?我想应该有很多人认为自己的伴侣得接受这种治疗。当然,穿着各种奇怪服装的宗教人士和权威人士可能会要求男性信徒接受这种治疗,以完全消除他们看到漂亮女人时可能产生的“罪恶”想法。
但是,也许你并不愿意消除那种在看到漂亮伴侣时感受到的刺激。
如果是这样的话,下面的升级(或者降级)建议对你来说可能更有趣:
·抑制竞争欲望,这样你就可以享受一种丰富且更有成就感的家庭生活,不用太担心激烈的竞争。
·提高同理心,这样你就能更好地分析人际关系,找到一份心理学家或社会学家的工作。
·完全抑制你与他人感同身受的能力,这样你就能执行积极的商业策略,不会被恼人的良心所累。
·消除普遍存在的抑郁倾向。
·消除盲目追随(已故的或在世的)领袖的冲动。
关于大脑的增强和修改,能说的还很多,但我想你已经明白了。我们在基因工程的章节说未来的人类可能跟现在的人类长得不太一样,那么更全面的了解神经科学之后,我们会相信,未来的人类也不会像现在的人一样思考。
我很确信,等我们能编程大脑,就一定会出现新型的社会。它们不会像国家一样有边界,也不会以遵守某些官僚制度为基础。这些社会的成员会选择(或让他们的父母为他们选择)一种符合社会意识形态的方式来改变他们的意识和思维模式。人群将根据不同的意识形态被重塑,人类的思想可能被设计为有益于国家和主流意识形态的模式。
从长远来看,这种策略给人们带来的幸福感可能会超过本书中谈到的任何技术。幸福将不再依赖大脑为我们设定的要求。这些要求是在我们人类原始的穴居时代形成的。人类要获得自我满足,不必再费力去满足数万年和数十万年前形成的需求。这些需求在今天可能已不适用了。
其实,除此之外,我们可能再也找不出办法拯救这个小小的星球,拯救人类自己,让他们不要毁灭在我们自私和原始的欲望造成的污染和战争中。这些欲望驱使着我们去争夺新的领土、更多财产和更高的社会地位。就像爱因斯坦预言生物革命的顶点时所说的那样:“我们不能用我们创造问题时的思维来解决问题。”
现在,你相信了吗?想试试吗?我猜想大部分读者应该会放弃这章说的那种全面的思维转变。但在未来世界,一定会有人愿意消除自己的竞争动力,因为他们会认为竞争是徒劳的。反正每次他们失败的时候,都会产生一种压倒性的失望和无能感。还有一些人会选择根除同理心和对人类道德的被迫服从,这样他们就能不遗余力地专注于自我提升。当然,也会有一些人选择完全消灭他们的意识,像一个活在当下的无意识机器一样,实现一种禅宗式的存在,并以此为乐。当然,他们都是人,但他们的思维过程与我们今天所认识的人大不相同,所以我们可能无法理解他们的动机和欲望,就像我们无法解读蚂蚁的感知,蚂蚁也无法理解我们的动机一样。
这个未来标志着我们不再有能力预测人类未来。因为这种能力始终依赖于这样一种理解,即人类的欲望将保持原样,渴望幸福和富有、成功和繁荣。但是,达到上述意识状态的人会如何表现呢?他们会建立什么样的组织来自我监管?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家庭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说实话,我们无法知道,甚至无法对这样一个未来做出半点像样的预测。
这也是我们把这些问题放到本书末尾的原因。一旦人类完全控制了自己的大脑,所有其他预测都将变得无关紧要。这样的事件将最终改变游戏规则。这是人类物种历史上的一个“奇点”;这个术语来自未来学家雷·库兹韦尔的著作《奇点临近》。我们在它之前形成的任何想法都无法理解它之后到来的剧变。
我们如何应对这个奇点呢?也许我们可以探索独特的人类文化,从中获益。这些文化采用了与西方社会广泛接受的价值观、习俗和思维过程大不相同的方式。如果说我们很快就能够给每个人分配一种理想的意识类型,那对各种形式的意识和思维的理解就至关重要,哪怕这种理解可能很有限。
我们无法确定奇点会在何时出现,但我相信也就是几十年到几百年的时间。它到来之前,人类应该已经通过科学的力量发现了大自然最深奥的秘密,实现了令人惊叹的技术成就,并且可能(只是可能)已经开始应对我们的最大障碍:太空。具体来说,我们需要成为一个多星球文化,最终为宇宙注入生命。这是在下一章,也是最后一章中讨论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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