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改革不动摇
孝公决定迁都
公元前352年。
秦国国都的橐泉宫里。
秦孝公威严地望了望全场的大臣和贵族,然后说:“自开始变法以来,已经四年了。四年来,秦国粮、帛充足,将士忠勇作战,国家逐渐富强,两次打败魏国。……”
孝公没有讲“两次打败魏国”的经过,可是大家都是知道的。
前年秦军越过洛河东岸魏国所筑的长城,进入河西,在元里(今陕西省澄城县南)大败魏军,斩杀魏军七千人。今年,秦军由商鞅亲自率领,东渡黄河,围攻魏国旧都安邑(魏国国都已经迁往大梁),迫使安邑守军投降。虽然这两次胜利以来,秦军都撤退了,可是秦军的战斗力已经受到东方各国的重视。
孝公说:“以后还可能要打仗,并且要常和东方各国外交往来。可是我们的国都雍位置偏僻,和东方各国相距太远。所以我打算把国都向东迁移,现在请大家一起讨论。”
孝公说完,向几个贵族望望,他们低着头不开口。孝公望了望坐在旁边的商鞅。
商鞅因为变法取得成绩,已经被提升为大良造。大良造在秦国的地位虽然不如某些贵族,可是职权相同,是国王以下最有权的人了。
“我赞成大王的意思。”商鞅说:“我建议,把国都迁到咸阳(今陕西省咸阳市东北)去。咸阳位置在秦国的中心,靠近渭河,土地平坦而又肥沃,农产丰富,又接近东方各国。把国都迁到咸阳,既有利于指挥作战,又有利于同其他国家往来。”
商鞅说完,有两个官员表示支持。
白胡子的菌改激动地发言:“你们说咸阳千个好,万个好,我还是反对迁都!”他流着眼泪,伤心地说:“大王呀,我们祖宗的宗庙和坟墓都在这里啊!你舍得抛弃祖宗的宗庙和坟墓吗?”
菌改一带头,贵族们一个接一个发言反对迁都。
贵族祝欢是国王的表弟,他的封地就是在雍城的郊外。他常常到王宫里来,和国王很亲近。这时,他满面含笑,对孝公说:“大王呀,照我看,雍的位置虽然有点偏,却已经做了几百年国都了,可见偏一点没有什么坏处。再说,还有点好处,可以避免大国的进攻嘛。这里城池宫殿样样齐全,何必到咸阳另起炉灶?我说,一动不如一静,不必迁都吧。”
孝公皱着眉头,闷声不响地听着。他想:“这些贵族对我的变法措施,没有一项是赞成的!……祝欢平时对我那么亲热,现在也唱反调!……就为了摆脱这些人的胡闹,我也应该迁都!”
这时,公子虔说话了:“我们祖宗的法制早已经变掉了,为什么祖宗的宗庙坟墓就不能离开呢?我们的祖宗襄公、德公在雍城一带建都的时候,不是也离开了他们祖宗的宗庙坟墓吗?所以我觉得,迁都是可以的。祖宗的宗庙和坟墓,可以派人看守祭扫嘛。”
他的发言,使全场感到意外。菌改向他瞪了一眼,心里骂道:“你也跟着公孙鞅跑了吗?谁不知道你在暗地里反对变法?”
祝欢想:“这家伙倒装得像个革新派人物!啊,是了,他的封地就在咸阳附近,难怪他主张迁都!”
孝公听了公子虔的话,也吃一惊。他眉开眼笑地望着公子虔,心想:“谁说贵族都反对变法呢?不是也有拥护的吗?”
孝公严肃地扫视全场,说:“公子虔的话很有道理。为了秦国的富强,我决定两年内迁都到咸阳。贵族们愿意去的可以一同迁去,不愿迁的可以留在这里看守宗庙坟墓。从现在起,集中力量建设咸阳城,由公孙鞅和公子虔负责办理。”
公子虔装得积极起来了。他帮助商鞅征集民工,采办木材、石料,指挥官府里的工奴,在咸阳建筑宫殿。他早听说,鲁国和卫国的宫殿规模宏大,特地派人到鲁、卫两国描绘图样,然后照样建筑起来。在宫殿前面,还仿效鲁、卫用石头筑了一对高高的门楼,称为“冀阙”,更显出庄严肃穆的气像。
商鞅对宫殿式样并没有好感,但是他也不反对仿效鲁、卫。
他认为宫殿宏大一些,可以显出国王的威严:而且让东方各国的人来看看,也显得秦国是个富饶而强大的国家。他说:“公子虔,宫殿的事你多管管吧,让我多注意城池、街市的事。”
商鞅把咸阳旧城扩大,新建了高耸的、坚固的城墙,城外墙下挖了又深又宽的水沟。四面都有城门出入,城里有整齐的街道,还造了坚实的粮仓和钱库。
在咸阳城内还修建了宽广的市场,由官员指挥官府的工奴经营手工业和商业。商鞅的法令是打击商人的,但是他并不反对商业。因为他知道,农民增加了生产,就会把多余的粮食、麻布、丝绸和各种副业产品卖出来,还要买进牲畜、农具和各种生活必需品。农业增产会使商业发达,而商业发达又会促进农业增产。至于贵族,也要把生产的农产品和手工业品卖出去,换取一些奢侈享乐的生活用品,如金饰、玉器和刺绣、狐裘之类。还有齐、楚、赵、魏等国的土特产。为了进行这些商业活动,当然需要一个像样的市场。
在修建过程中,咸阳的人口增加了,街市越来越热闹。公元前[350]年,秦孝公带领家属、一些贵族和官员,从雍迁到咸阳。
秦孝公命令一部分贵族留在雍。他到咸阳以后,增设了一些政府机构,又提拔了一些忠实能干的平民来担任官职。
有一天,秦孝公接见了公子虔,对他说:“在贵族里面,算你最为博学了。这次你拥护迁都,营建新都,很有功劳。我想把太子交给你教育,望你尽心竭力把他教好。”
秦孝公的太子名驷,这时只有七岁。孝公早已替他选定一个教师公孙贾,教他识字、学习礼节。现在再挑选一个学问“渊博”的教师来教他读书。
孝公叫公孙贾和公子虔相见,还叫太子驷出来拜见老师。
孝公对两位老师说:“我把太子交给你们,也就是把秦国将来的命运交给你们。你们知道,太子将来要做国王的。你们的责任可不轻啊!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啊!”
满心欢喜的公子虔答道:“决不辜负大王的期望!”公孙贾也连声说:“遵命!遵命!”
变法不可一劳永逸
秦孝公看到新都咸阳雄伟壮丽,宫殿金碧辉煌,满心欢喜。
大殿里,挂着许多美丽的彩灯,四周高高的烛台上都点着明晃晃的蜡烛,把大殿照耀得如同白昼。秦孝公和他的大臣,围坐在几只大铜鼎的四周,鼎里盛着热气腾腾的猪羊。他们都是喜气洋洋,大杯喝酒,大块吃肉。乐队吹奏着欢乐的乐曲。
公子虔举起玉杯祝酒说:“赖大王的圣明,秦国粮帛丰足,兵甲坚强,长治久安,天下无敌。”他还讲了许多吹捧孝公的话。接着,大臣们争先恐后地赞颂了一番。
孝公吃着肉,忽然发现旁边的公孙鞅沉默不语。他想:“公孙鞅为什么这样冷漠呢?”为了提高商鞅的兴致,孝公打断了大臣们的赞颂,说:“你们的赞颂我很感谢。我要借这个机会赞扬一下公孙鞅。是公孙鞅首创变法,是公孙鞅负责营建新都。我们今天庆贺迁都,不能不赞扬公孙鞅的功劳。”
商鞅连声谦让:“小臣无功,……小臣不敢,……”他还是不多说话。
宴会散了,孝公把商鞅留在宫里谈话。
“你今晚为什么闷闷不乐?”
“不,小臣很高兴。”商鞅说:“不过,我听了公子虔的祝词,觉得……”他没有说下去。
“你怎么想呢?说吧。”孝公耐心地问。
“秦国已经长治久安了吗?已经天下无敌了吗?小臣认为还谈不上。现在井田制还保存着,国家的财富和壮年男子大部分控制在贵族手里,国家要粮要兵,还受着限制,贵族却有私家军队,能割据一方。这样下去,对内怎能长治久安?对外怎能天下无敌?如果魏国为患于外,心怀不满的贵族叛乱于内,我们还能安枕吗?大王的功德是值得歌颂的,可是我们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听着颂歌,喝着美酒,自以为高枕无忧,那是很危险的啊!”
孝公听着听着,终于连连点头说:“你说得对。现在贵族势力还不小,他们确有不满。那么,照你看,应该怎样呢?”
“我们一定要继续革新———进一步变法!进一步变法,削弱贵族的势力,可以使秦国更富强。”商鞅说。
一连几天,孝公、商鞅和一些大臣们仔细地讨论了进一步变法的计划。
秦国迁都的消息,很快地传到了魏国的新都大梁(今河南省开封市)。魏惠王听了,连忙召集几个大臣商议。他们都觉得秦国国都逐渐靠近魏国,是对魏国的威胁。
魏惠王叹息地说:“想不到公孙鞅真的这么厉害!当年公叔痤劝我重用他,否则就杀掉他。唉,我后悔没有听公叔痤的话。
……”
“我倒有个主意,”公子昂说:“大王可以邀请秦国国王来魏国会见,公孙鞅一定会同来。等到会见完毕,我们就说公孙鞅是魏国旧臣,应该留在魏国,不让他回去。到那时候,杀他、用他全由大王了。”
惠王大喜说:“你这条计很好!”
邀请信送到秦国,秦孝公高兴极了。因为他要进一步变法,希望和魏国保持稳定的关系。商鞅也很高兴,他主张利用这次会见的机会,和魏国解除宿怨,争取较长时间的友好相处。但是他认为到魏国去危险,不如邀请魏惠王来秦国会见。会见地点定在秦国东部边境的彤,从咸阳去不太远。
魏惠王认为:到秦国去开会,当然不可能扣留商鞅。但是他也感到,魏国四面受敌,近年来打仗多次受挫,现在需要一个休养生息的时间。能和秦孝公友好会见一次,对魏国是有好处的。
所以他还是爽快地接受了邀请。
由于双方都有和好的愿望,所以这一次会见非常顺利。特别是商鞅和公子昂旧友重逢,分外亲热,两人都表示要协助国王促进两国的友谊,保持和平相处。
会见以后,孝公和商鞅同坐一辆四匹马拉着的华丽马车,兴高采烈地回咸阳去。一队骑兵护卫着他们。旌旗招展,金鼓齐鸣,戈矛刀戟,亮光闪闪。孝公伸出右手,拍拍商鞅的背,得意地笑了笑说:“这一次和魏王会见,我看能保持边境十年和平。你看怎样?”
“我也这样想。”商鞅说:“我们要抓紧这十年时间,集中力量,在国内进行彻底的改革。”
马蹄得得地响着,车轮滚滚向前。从车上向外看去,有一块新开垦的土地,一个身穿破麻布衣的农民扶着犁,前面男女两个孩子把犁拉着。他们停在田里,头上冒着热气,望着国王的车马。在这块土地的四周,还有大片荆棘丛生的荒地。再向前,围墙似的封疆绵延不断,围住一大片田地,田地里隐约可以看见戴着铁锁的人在劳动。
商鞅微笑着,对孝公说:“再过几天,这里的面目就要大变了!”
废除井田制,再次向贵族开战
自从商鞅陪着孝公和魏惠王会见回来以后,大良造府车马络绎不绝,晚上灯烛辉煌,一批官员经常在这里聚会,准备进一步变法。
进一步变法的中心问题,就是废除井田制。
井田制是怎么一回事呢?那时候,秦国的土地是国王所有。
国王在平旷的地方,把土地划分成一块块有一定面积的方田。
这种方田,通常每百亩(约合现在三十一点二亩)称为一田。九田成一个正方形,长一里,宽一里,称为一井,又称方一里。在井田中间有灌溉渠道,还有纵横的道路,叫阡陌。阡陌相交,像田字又像井字,所以叫做井田。许多井田,方一里或方十里、方几十里,周围挖掘壕沟,掘出的泥土堆在旁边,成为围墙,称为封疆,也就是疆界。
国王把井田赏赐给贵族。这些贵族,大部分是国王的兄弟子侄,少数是国王的亲戚或功臣,他们不但得到土地,还得到封号和爵位。这样就形成一层层的半独立的小王国。贵族还可以把自己的小王国传给子孙,这就是井田制。
井田制严重妨碍了秦国的统一,妨碍了地力、人力的发挥,这是秦国进一步富强的障碍。
商鞅和孝公决定,要把井田的封疆和阡陌界限全部平毁,废除井田制。不能让贵族继续统治封地,掌握地方政权;要建立新的地方政权,那就是由中央直接指挥的地方政权。具体说来,就是在全国普遍建立县的制度。原来秦国各地有乡(乡村)、邑(城镇)、聚(村落)等名称。商鞅根据地形、交通和居民的情况,把许多乡、邑、聚合并成为县,全国一共划成三十一个县。万户以上的县,县官称为县令;万户以下的县,县官称为县长。他们手下有助手叫县丞,还有统率地方军队的助手叫县尉。
商鞅调集了一批官员到大良造府。这是些一贯拥护变法的人。他们有的是从富裕农民上升成为地主的,有的是从士兵上升成为军官的,也有没落贵族转化为地主的。他们对于推行国王的法令,接管贵族的统治权,充满了信心和勇气。
商鞅叫这批官员学好有关进一步变法的新法令,然后到各县去做县令、县长或丞、尉。他们要去统治一县的平民,还要统治贵族。他们要把贵族的私家军队接收改编。
“大胆地干吧!国王信任你们!切不要被贵族的威势和他们的老规矩吓倒了!”商鞅鼓励他们说。
大良造府门前车马不断、深夜灯烛辉煌的情景,引起了公子虔的注意。他想:“公孙鞅又有什么新花样了!”
有一天,在给太子上完课以后,公子虔装作信口谈天,对太子说:“大良造府好热闹,灯火通宵不熄。”
“灯火通宵不熄?干什么?”
“谁知道?也许大王会知道吧。”
七岁的太子最爱听新闻,他吵着要去找父亲。于是由几名宦官跟着,让他进王宫去了。公子虔留在太子住的东宫里和公孙贾谈天,等候太子把消息带回来。
太子回来的时候,和一个青年贵族手搀着手,一面走,一面亲密地谈着话。公子虔很快认出,这个青年贵族就是祝欢。
公子虔和公孙贾赶快迎上去,拱手为礼,大家一起到书房叙谈。他们四个人隔着书几,两两相对跪坐着。
祝欢是留在旧都雍的人,他的封地也在那边。公子虔说:“你到新都来一趟不容易。可要多住一些日子啊!”
“明天就走。”祝欢笑着说。但是可以看出,这是面带愁容的笑,是一种苦笑。
“为什么?”公子虔和公孙贾都很吃惊,异口同声地问。
“唉,”祝欢叹了一口气,说:“这次到新都来朝见大王,本想好好游玩一些时候。可是大王叫我把家里的军队交给国家改编……”
“你家里的?”公孙贾惊问。
“不单我家里的,所有贵族的私家军队都要交出来。”
公子虔听了,简直像一个晴天霹雳!他家的军队人数最多,实在舍不得交出来。他说:“不行呀,贵族家里没有军队,怎么管理自己的封地呀?”
祝欢想了一想,答复道:“我都老实告诉你吧:大王要废除井田制了!废除井田制,也就是取消贵族的封地,不让贵族统治封地了。今后全国要划分许多县,由县令来统治。”
“大王叫你当县令?”
“公子呀,你还在做梦哩。大王不让贵族当县令,他另外要派人来。以后贵族也像老百姓一样,要受县令统治。”
公子虔好像挨了重重的一棒,好半天不作声。在变法开始时,他就说过:“公孙鞅变法,要把贵族变得都不像贵族,简直和下等人一个样子。”现在看来,这话果然应验了!他还无法细想废除井田制意味着什么,只就收编私家军队来说,他已经很心痛,受县令统治他更觉得愤愤不平。他昏昏沉沉地维持不了跪坐的姿势,也顾不得什么“礼”了,一屁股坐在席子上,呆呆地沉思着。
他恍然大悟了。祝欢愁眉不展,明天就离开,为的就是这个。而大良造府车马络绎、灯烛辉煌,也为的是这个。
太子不理解这些问题,他爬到祝欢身边,要拉祝欢去看他的玩具。祝欢也伸腿坐下来,对太子说:“等一会看玩具吧,我和老师们再谈谈。”
公子虔越想越气,大声说:“这又是公孙鞅的鬼主意!现在大良造府里聚集了一些人,种过田的,当过兵的,什么流氓恶棍都有,全是下等人!原来就是叫他们当县令,骑到我们头上!”他谄笑着对祝欢说:“你和大王最亲热,为什么不劝劝他呢?大王要县令统治老百姓,就应该让有德有才的贵族去当县令,不能让流氓恶棍去当!”
“唉,这样重大的事我能不说话吗?可是大王听信了公孙鞅,把我们都不放在眼里。我说:‘祖宗的制度难道都不要了吗?'他说‘:祖宗的制度如果不符合现在的需要,当然可以改变。'你叫我再怎么说呢?”
太子站在祝欢的面前,摇着他的双肩说:“别说了,别说了,到里面看我的玩具去。”
祝欢逗着太子道:“你有什么好玩具呢?”
“什么罐儿、盆儿、杯儿都有。老师说,有的叫鼎,有的叫豆,有的叫觚,还有我讲不清的许多名目。老师说,这都是宗庙里祭祖宗行礼时要用的东西,我将来做了国王,免不得要行祭祖的礼,趁早拿这些玩具练习。还有一个老头儿……”
太子说到这里,公子虔插话道:“太子,不要说‘老头儿',那是孔老夫子的塑像呀,那也不是玩具,是供你早晚瞻仰的呀。”
祝欢听了,伸出拇指夸奖公子虔道:“公子,你教太子认真得很啊,佩服佩服。”他又对太子说:“太子啊,你要好好听两位老师的话,认真读书,学习古礼。我们的希望就在你的身上啊!千万别听公孙鞅那一套!”
“公孙鞅?”太子听惯了这个名字,却并不了解这个人,就做了个鬼脸,说:“我才不理他哪!”
祝欢对太子的玩具很感兴趣,就搀着太子进内室去了。书房里留下公子虔和公孙贾。他们沉默着,两个人都愁眉苦脸地各想各的心事。公子虔想:“我家的军队人数最多,交出去太可惜了。如果在国家改编以前,把士兵调做家内奴仆,这样,交出去的军队人数就少了一些,不是可以减少损失吗?”
他觉得,事不宜迟。必须抢在大王公布命令以前办好这件事。他要偷偷地到自己的封地去走一趟。
他暗地里叫了一个仆人,叫他牵出两匹马。
仆人说:“老爷等一等,让我套车。”
按照贵族的礼,公子虔出门是非坐车不可的。但是他这次也顾不得这个礼了。他低声说:“别叫嚷,弄得大家都知道。骑马比坐车快,你就不必套车吧。”
公子虔跃身上马,向城外奔去。仆人只得也骑上马,紧紧跟在后面。
平毁封疆
公子虔的封地离咸阳不远,很快就到了。远远一看,封疆已经挖了几个缺口,许多奴仆拿着铁锄、铁铲,还在继续挖。
公子虔哭丧着脸,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两鞭,那马狂奔狂跳,冲到封疆旁边,几乎把他摔下来。他好容易拉住马,一面喘气,一面怒骂道:“该死的奴才!你们好大胆!竟敢破坏我的封疆!”
奴仆们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理会他,继续挖封疆。他们挖得可起劲!赤膊冒热汗,身体瘦又黑,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可是许多人把铁锁砸掉了,起劲地干活,这却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公子虔气得鼻子里冒烟,疯狂地大喝道:“住手!”
奴仆们稍许停了一停,看着公子虔。
有个仆人喊道:“没什么事,挖吧!”
“挖吧,挖吧,挖吧……”奴仆们有节奏地喊着,声音越来越响,像是对公子虔示威。在往常,公子虔一气之下,是会叫军队来镇压奴隶的。但是现在,他孤单地骑在马上喘气,头上热汗直冒。正在下不了台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他的家臣跑了过来,就冲着家臣骂道:“你是死人吗?这样无法无天,你为什么不管?”
家臣跪在他的马前,哀求道:“老爷恕罪,请到里面去谈吧。”
原来这天早上,县令就带领军队,到这里宣布国王的命令,把公子虔的私家军队收编了去,接着就命令奴仆们挖封疆。
“为什么要挖封疆呢?”公子虔急得直跺脚。
“县令说:国王命令,要废除井田制,平毁封疆、阡陌这些界线。以后准许自由开荒,土地可以私有,可以雇人耕种,也可以出租给别人种,还可以自由买卖。他说‘:谁能把地种好,谁就发家致富。'……”
“住口!谁叫你说个没完?这样的大事,你也不报告我?”
“老爷,上午就派人飞马进城送信的。”
“胡说!不会办事的家伙!这样紧要的信也会失误!———现在县令在哪里?”
“他把我们家的军队带去改编了。老爷要见他,我马上派人去找。”
“混蛋!谁叫你去找?我不要见他!看他怎样做下去!我立刻回京城去!你见到他,也不要说我回家来过。”
公子虔像丧家之狗一样,垂头丧气地回咸阳去。那匹马也疲劳极了,懒洋洋地慢步走着。公子虔心想:“唉,完了!完了!”
他本来就痛恨革新派,自从营建新都“有功”,又做了太子的老师以后,他也想装成一个革新派的样子,可以讨孝公的喜欢。谁知道公孙鞅的变法一步紧似一步,简直像一棒又一棒地打在他的身上。他恨不得把公孙鞅咬几口才甘心!第二天他再到东宫,祝欢已经走了。他给太子上课的时候,特地选教了一段话:“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他对太子说:“那西周的礼,真是尽善尽美啊!谁贵谁贱,一层层分得清清楚楚,谁也不能犯上作乱。唉,现在人们都忘了周礼,有人竟然故意破坏周礼。”
“谁?”太子问。
公子虔想了想说:“别管谁吧。孔子说‘:克制自己,使自己的言行符合周礼,这就叫仁。'太子将来做国王,就要行仁,怎样行仁呢,那就是要把周朝的礼制完全恢复。你一旦这样做了,天下的人都会归顺你的统治了。”
太子似懂非懂地问道:“怎样恢复周礼呢?”
公子虔本来想说“恢复贵族的统治,不许让下等人做大官”。但仔细想想,觉得现在还不便于这样明说,就含糊地答复道:“这个,等你长大些就会知道了。”
法律不能偏护有权势者
一匹快马冲出雍县县城的南门。马蹄过处,灰雾腾腾。那马奔过了几十里,到了一个驿站,就停下来不住地喘气。骑马的人汗透衣裳,把肩上挂的一只公文袋交给另一个人,说了声“急送”,就休息去了。那个人接过了紧急公文,骑上了另一匹精力旺盛的马,继续飞奔向前。
这件紧急公文,通过一站一站的传递,终于放到大良造公孙鞅的木几上。商鞅忙把这件紧急公文拿过来看。公文是一卷竹简,用绳子捆着,绳子打结的地方涂了一团“封泥”,上面盖着“雍县县令”的印章。这是防止旁人私拆的办法。
商鞅查验封泥以后,把泥弄破,打开公文来看。一看,他立即呆住了,眉头皱了起来。
公文里讲的是这样一件事:雍县的贵族祝欢,派家臣强抢农民女儿为奴,农民群众把家臣扭住,准备送官究办。祝欢亲自带人打死农民二人,把家臣夺走。现在民情激愤,要求惩办祝欢。
县令特地向大良造请示办法。
这本来是很简单的事。变法初期早就公布《刑律》了。《刑律》规定,杀人者死。把祝欢逮捕处罚就是了。为什么商鞅皱眉头呢?因为这祝欢是国王的表弟,国王和他往来很密切。所以如果不得到国王的同意,是不能处罚祝欢的。商鞅带了这卷公文,去向孝公请示。
商鞅见到孝公的时候,孝公正同太子驷在谈话。孝公对太子说:“你把刚才的问题问一问大良造,他会给你很好的解答。”
这时候已经是废除井田制以后四年,太子已经满十一岁了。
他自命不凡地问商鞅道:“孔子曾经说过‘:统治百姓,何必用杀的手段呢?'我们秦国变法,杀人是不是太多?”
商鞅听到这个问题,有些吃惊。他暗想:“这个问题不像是小孩子提出来的,显然是有人教他的。”
听到这个问题,商鞅心里感慨万千。变法十年以来,这种话已经听过无数次了。“杀人太多”啦“,刻薄少恩”啦“,不仁”啦,“残忍”啦,……罪名真是不少。特别是废除井田制以后,在咸阳附近的渭水边上开审判大会,镇压了七百多个破坏变法的贵族,这就招来了更加恶毒的诽谤。
商鞅把太子拉到自己面前,亲切地说:“太子啊,你年纪小,有些事还不了解。秦国要富强,就必须变法。有些人却拚命阻挠变法,你不处罚他,他就破坏捣乱。我是主张用重刑的,用了重刑,人们就不敢犯法了。这叫做‘以刑罚消灭刑罚'。孔丘说不用杀的手段,那是骗人的,他自己在鲁国当代理宰相不多久,就杀掉一个著名的革新派人物少正卯。他和我们一样杀人,不过,他杀的是革新派,我们杀的是顽固保守派罢了。”
商鞅一面说着,一面把公文递给孝公。孝公看完公文,有些吃惊,说:“想不到祝欢也这么胡作非为!”
太子插嘴问:“是说祝欢表叔吗?他出了什么事?”
孝公把祝欢的案情说了一遍,并转过头问商鞅:“你打算怎么办?”
太子望着商鞅,央求道:“饶了他吧!饶了他吧!大良造,你不知道,祝欢叔待我可好哪!”
孝公对太子摇摇手,再请商鞅发言。
“这件事要请大王亲自作决定。”商鞅说。
孝公呆呆地思索着。太子从席子上爬到孝公跟前,声音有些发抖,喊道:“可不能杀他啊!可不能杀他啊!”
孝公长叹一声道:“这件事只怪祝欢自己不好。他既然尊敬我,喜欢你,为什么却要违犯我的法令呢?我早就说过,法律不能偏护贵族,贵族犯法,也要按《刑律》处罚,他不是不知道呀。”
太子哭了。他一面揩眼泪,一面说:“他又没有反叛父王,只不过打死两个农民罢了。”商鞅在旁边听着,忍耐不住了。他说:“太子,打死人还是小事吗?‘杀人者死',法有明文。国王的法律,人人要遵守,贵族不能例外。我们应该说到做到,才能树立法律的威信,也才能树立大王的威信。如果讲私情而不顾法律,那是对国家、对大王都不利的。”
“对,对。”孝公点点头,回头对太子说:“这件事只能依法律办事,不能讲私情!”太子驷哭泣着,孝公抚慰着他,一面对商鞅说:“你下命令吧,立即把祝欢逮捕,解送到咸阳来审判。”
太子大哭起来了。
商鞅带着公文出宫,立即下令捉拿祝欢。那驿站的快马,又在驿道上如飞地前进了。可是当雍县县令带兵捉拿祝欢时,祝欢已经逃跑了。
祝欢逃跑了!商鞅接到县令的报告,很生气。他连忙向全国发出通令,捉拿祝欢。通令中写明祝欢的性别、年龄、身材、面貌特征,命令各县、各乡、各里、各什、各伍检查生疏的居民和过往行人,如果发现祝欢,立即逮捕。如果有人隐藏,与祝欢同罪。
通令还规定旅馆、客栈要加强检查旅客的证印,没有证印的不许留宿。
通令通过几条驿道送到三十一县去。大路上快马来往不绝,全国进行了紧张的搜查。他到哪里去了呢?
太子受罚
根据各方面反复调查的线索,商鞅断定祝欢已经逃进了东宫,受到太子的掩护。
怎么办呢?搜查东宫吗?不能!审问太子吗?不能!让祝欢逍遥法外吗?也不能!商鞅把有关的证据整理好,亲自送交孝公。孝公大吃一惊,立即找了太子来谈话。
太子一经孝公追问,就哭了。他一面哭,一面断断续续地诉说事情的经过。祝欢是化装逃来咸阳的,本来是想请太子向国王求情。但是太子刚刚求过情,孝公没有答应,太子知道求情无用,只好偷偷地留他住在东宫了。
孝公气得浑身发抖,他说:“你不知道隐藏祝欢的人要和祝欢同罪吗?”
太子揩干眼泪,说:“祝欢是我们的亲戚,他一直待我很好,现在有难,来向我求救,我能见死不救吗?”
商鞅插嘴说:“祝欢打死了两个人!打死人的时候,他并不讲‘仁者爱人'!讲仁义、讲私情,而不讲法律,是错误的根源!”
孝公命令太子:“立即把祝欢交出来,否则你自己也要判罪了!”
经过审判,商鞅决定把祝欢斩首并抄家。孝公批准了这一判决,立即执行了。
可是商鞅晚上还是睡不着。“法家的原则是依法办事,公平无私。太子犯法,庶民同罪。现在太子隐藏罪犯,却没有依法判罪,这算得上公平无私吗?……”他想着。
他的脑海里展开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处罚太子吗,孝公反对怎么办?如果触犯了孝公,自己以后怎么办事?不处罚太子吗,怎能服民心?难道国王的法令太子可以不遵守?商鞅再一次见到孝公。他问:“大王宣布的法令是不是要完全执行?”
“当然要完全执行。”孝公答。
“可是我们的法令并没有完全执行。没有完全执行的原因,就是上层的人带头犯法。”
“上层有谁带头犯法?”
“祝欢已判死刑,但是隐藏祝欢的人还逍遥法外。”
孝公听到这句话,好像头上被大铁锤敲了似的,立刻头昏眼花,面如土色,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他才注视着商鞅,非常沮丧地问:“你准备处罚太子?”
“不,这件事由大王自己作出决定。”商鞅眼望着孝公,严肃地说。
这是一个严峻的考验,是对孝公的考验,也是对商鞅的考验。
……沉默,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孝公眼睛红了,含着热泪,轻轻地说:“太子……只有十一岁……”
“对,”商鞅点点头:“只有十一岁,年幼无知,又是国王的继承人,不便施刑。可是必须追究太子的老师的责任。”
孝公听了,好像放下千斤担子,满心欢悦,含泪称赞道:“好!好!你的主意好!我完全赞成!”
“还有,太子手里那许多儒家的书,应该全部烧掉!”
“对,烧掉!烧掉!”
商鞅逮捕了太子的两个老师———公子虔和公孙贾。审判结果,公子虔被判处劓刑,割掉了鼻子;公孙贾被判处黥刑,在他的额角上、面颊上刺上难看的花纹,再涂上墨。这些本来是贵族对奴仆使用的刑罚,现在用到贵族身上去了。
商鞅还叫太子交出他所藏的儒家的诗书,当众烧毁。
这件事很快地传遍了全国,到处引起轰动。除了少数贵族偷偷议论“国王六亲不认”、“公孙鞅残酷无情”以外,待头巷尾、田野山林,到处在赞扬国王和公孙鞅:“过去贵族打死奴仆,好像打死一条狗,不当一回事。现在公孙鞅杀掉祝欢,处罚太子,这才真叫‘公平无私'!”
以后,如果有某个贵族倚仗权势,横行霸道,农民就议论道:“仗什么势?太子犯法还要处罚呢!”
统一度量衡
咸阳城的一角,有一组坚实的房子,外面有高高的围墙,并有卫士守卫着,这就是秦国的国家粮仓。粮仓门前的水沟和城外的渭河相通,停泊在渭河的粮船可以逐一地开到仓前来。
粮仓的门前,人声喧嚷,马嘶骡叫。前厅摆着许多木桶,这种木桶称为斛(每斛合当时十斗,约合现在二市斗)。人们赤膊着,汗流浃背地,把船装、车运来的粮食验看质量,一斛一斛地量好,然后倒进仓里去。
内史(掌管全国财政、粮食等事务的官员)今天亲自检查粮食进仓的情况。忽然,他冲着一个刚进来的官员问道:“你又送粮食来了?多少?”
“一万斛。”那官员指着门前的粮船说。
内史的眉头皱起来了,板着脸再问道:“你们眉县今年规定送十万斛来咸阳,早已送齐了,剩下的应该都在县里贮藏,听候调拨。你们怎么自作主张,又送一万斛来呢?”
“县的粮仓装不下。”押送粮船的县丞解释说。
“去年已经让你们扩建粮仓。你们为什么不听?”内史怒气冲冲地说:“不收!不收!你带回去!”
自从废除井田制以来,粮食产量连年上升,政府的税收迅速增加,一到秋收,官府的粮仓都装得满满的,咸阳这么大的粮仓,也曾发生过装不下的紧张情况。除了修建一些新仓以外,还根据各地粮仓容量、调拨需要量和交通情况,规定了每个仓的贮粮数字。
当天下午,内史就把这件事报告了大良造公孙鞅。他认为县令事先不报告,忽然把一万斛粮食运来咸阳,打乱了统一的贮粮计划,应该给以处罚。
商鞅也不满眉县的做法,但他认为应该找出原因。他想,从眉县到咸阳,水陆运输很费劳力。为什么眉县不惜劳力,硬要把粮食运来呢?难道真是来不及扩建粮仓,眉县没处贮藏吗?商鞅沉思了一会,叫人去请尸佼来商量。原来,自从商鞅担任左庶长以后,尸佼也来到了秦国,完全接受了法家思想。商鞅订立法令,常常找他商量,他出过许多好主意。
尸佼听商鞅说了情况,感到这里面有问题,就去眉县进行调查。他发现眉县的斛比咸阳的斛大四升(也就是大百分之四)。
从眉县运十万斛到咸阳,变成了十万零四千斛。
他追问县丞:“你上次从眉县运出的粮食,交给咸阳粮仓十万斛,应该多余四千斛。这四千斛哪里去了呢?”
原来,县丞、县令和几个经手人把这四千斛贪污了。他们贪心不足,不顾运输劳力的勤杂费,擅自加运一万斛,估计又可以贪污四百斛。不料这一来,就泄露了秘密。
商鞅大怒,下令把眉县县令、县丞都撤职逮捕,依法惩处。
事后,商鞅问尸佼:“我们不是发布过统一度量衡的命令吗?为什么各县的斛大小仍不一样呢?请你把命令底稿找出来,我们研究一下。”
尸佼从柜子里找出底稿,打开念道:“度制:十分为寸,十尺为丈,十丈为引;
“量制:十合为升,十升为斗,十斗为斛;
“衡制:二十四铢为两,十六两为斤,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
商鞅点头道:“对,当时因为各地贵族各用各的度量衡,制度十分混乱。这道命令规定统一的单位名称和进位法,废除贵族原用的混乱制度,并且还规定各地的度量衡器具要以咸阳官府所用的器具为标准,我以为事情就办完了。那时因为太忙,对于各县制造和使用的度量衡器具没有进行认真的校验,这是一个很大的漏洞。眉县县令就钻了这个空子!”
“正是这样!”尸佼说:“别的县也许还有类似的情况,我们应该赶快把这个漏洞补好。我想,应该做一套标准的度量衡器具发到各县去。”
他们立即找了有关的官员来谈话。这官员是管理山林河湖的,商鞅问他:“你们采办木料,冶炼铜铁,全国都跑遍了。你知道,大王下令统一度量衡,现在已经六年了。那么,现在全国的尺是不是一样长?斛是不是一样大?各地的秤称出来的斤两是不是一样重?”
官员着慌了,红着脸,结结巴巴答道:“这……这可说不准,没有……没有调查过。”
商鞅严肃地说:“没有一套标准的度量衡器具发到各地去,是做不到真正统一度量衡的。限你半个月内,制成斛、秤、尺各三十几件,除留在咸阳的以外,每县发一套。斛用国家粮仓的斛做标准,秤、尺就用你们现在使用的秤、尺做标准,务必做得精确,毫不含糊。”
半个月后,这些斛、秤、尺都已经好,校验合格后,分发到各县去了。商鞅还请秦孝公再发一道命令,规定全国的度量衡器具不论官府的、商用的或家用的,都要用这一套标准器具校验,不合标准的器具一律销毁。以后新制的度量衡器具,必须校验合格以后才能使用。如果发现不合标准的器具,制造、保存和使用的人都要处罚。
商鞅还觉得,这些器具除秤锤是铁制的以外,其它都是木制的,不能永久保存。所以他又叫有关的官员做了青铜的尺和升,分发到各县去。
统一了度量衡,使官府和民间物资的收支、统计、买卖、调拨都比较方便,有利于各地经济交流,也有利于发展生产。
商鞅把统一度量衡看成是加强政治统一的一种手段,他十分重视这件事。每逢新县官上任的时候,他总要叮嘱说:“度量衡制度也是一件大事,不能疏忽。要随时检查,不能让坏人钻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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