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言篇
【析文】壹,专一;言,论述。壹言,就是论专一从事农战。
文中,商鞅强调治国要“归心于壹”,就是要专心从事农战。
还指出,国家能够使人民专心于农战,人民就会“喜农而乐战”,这样,就会出现“上令行而荒草壁,淫民止而奸无萌”的政治局面,实现富国强兵、统一天下的理想。商鞅同时提出既要将民众力量集中起来,又要利用、消耗民力,即用出粮捐取爵位的办法使民众的财富变为国家的财富,用攻打敌人立功取爵的办法使民众的力量消耗掉。集中民力与消耗民力是使国家强盛的两个不可或缺的措施。
文章最后提出,君主要把国家治理好,必须“秉权而立,垂法而治”,而法治落到实处,就是使民众专心从事农战而已。
壹言篇之一
【原文】凡将立国,制度不可不察也,治法不可不慎也,国务不可不谨也,事本不可不抟①也。制度时,则国俗可化,而民从制;治法明,则官无邪;国务壹,则民应用②;事本抟,则民喜农而乐战。
夫圣人之立法、化俗,而使民朝夕从事于农也,不可不变也。夫民之从事死制③也,以上之设荣名④、置赏罚之明也,不用辩说私门⑤而功立矣。故民之喜农而乐战也,见上之尊农战之士,而下辩说技艺之民,而贱游学之人也。故民壹务,其家必富,而身显于国。上开公利而塞私门⑥,以致民力;私劳不显于国,私门不请于君。若此,而功臣劝,则上令行而荒草辟,淫民⑦止而奸无萌。治国能抟民力而壹民务者,强;能事本而禁末⑧者,富。
【译文】大凡是要建立一个国家,对于制度,不能不仔细审察;对于政策法令,不能不慎重对待;对于国家的政务,不能不严谨处理;
对于事业的根本,不能不集中专一。制度适合时势,那么国家的风俗就能变好,而民众就会遵从制度;政策法令明确,那么官吏就没有邪恶;国家的政务统一到农战上,那么民众就会听从使用;事业的根本集中专一,那么民众就会喜欢务农而乐意作战。
圣人建立法治、移风易俗,是要使民众从早到晚都致力于农战,这是不能不搞清楚的。民众之所以致力于国家的事业、为了遵从国家的法制而不惜牺牲,是因为君主设立的荣誉称号、设置的赏罚制度都很明确,人们用不着巧辩谈说、也不必依靠权贵名门而功业就能建立了。民众喜欢务农而乐意作战,是因为看到君主尊重从事农战的农民战士,而卑视巧辩谈说、献技卖艺的说客、手工业者,也瞧不起到处游说讲学的儒生。因此,民众专心从事农战,他们的家庭就必然富裕,而他们本人也会显贵荣耀。
君主打开为国家利益出力的门路而堵住为权臣之门效劳的歪门邪道,就能取得民众的力量;为权贵私家效劳就不能显贵荣耀,权贵也不能到君主那里请求说情。像这样,有功之臣就受到了鼓励,那么君主命令就能贯彻执行而荒地就能够被开垦,游荡的人就会消除,奸邪的事就不会产生。治理国家能够集中民众的力量而使民众的事务专一于农战,国家就会强盛;能够致力于具有根本意义的农业而禁止无足轻重的商业、手工业,国家就能富裕。
壹言篇之二
【原文】夫圣人之治国也,能抟力,能杀力。制度察则民力抟,抟而不化则不行,行而无富则生乱。故治国者,其抟力也,以富国强兵也;其杀力也,以事敌⑨劝民也。夫开而不塞,则短⑩长;长[1]而不攻,则有奸[12]。塞而不开,则民浑;浑而不用,则力多;力多而不攻,则有奸虱。故抟力以壹务也,杀力以攻敌也。治国者贵民壹,民壹则朴,朴则农,农则易勤,勤则富。富者废之以爵,不淫;淫者废之以刑,而务农。故能抟力而不能用者必乱,能杀力而不能抟者必亡。故明君知齐[13]二者,其国强;不知齐二者,其国削。
【译文】圣人治理国家,既能够集中民众的力量,又能够消耗民众的力量。制度明白清楚,那么民众的力量就能集中。民众的力量集中了而不使它们在农战中花掉,那么人们的报国志向就不能实现。人们的报国志向能实现而得不到财富,那么国家就会产生祸乱。所以治国的人,他集中民众的力量,用它来富国强兵;
他消耗民众的力量,用它来刺杀敌人而激励民众。如果开导民众而不封闭知识,那么民众的智慧就会增长;民众的智慧增长了而不用来攻打敌国,那就会产生奸邪。如果封闭知识而不开导民众,那么民众就会混沌愚昧;民众浑浑噩噩而不加役使,那么力量就壮大了;民众的力量壮大而不去攻打敌国,那就会产生奸邪和虱子似的事情。所以集中民众的力量,就要用它来专心从事农战;消耗民众的力量,就要用它来攻打敌国。治理国家贵在使民众专心一致,民众专心一致就会朴实,朴实就肯务农,务农就容易勤劳,勤劳就能富裕。对于富人,用出粮捐取爵位的方法来消耗他们的财富,他们就不会再游手好闲了;对于游手好闲的人,用刑罚来禁止他们的游荡,他们就会从事农业劳动了。所以,能够集中民众的力量而不能使用它的国家就一定会混乱,能够消耗民众的力量而不能积聚它的国家一定会灭亡。所以,国君懂得调剂这两个方面,他的国家就强大;不懂得调剂这两个方面,他的国家就削弱。
壹言篇之三
【原文】夫民之不治者,君道卑也;法之不明者,君长乱也。故明君不道卑、不长乱也;秉[14]权而立[15],垂[16]法而治,以得奸于上,而官无不[17];赏罚断,而器[18]用有度[19]。若此,则国制明而民力竭,上爵尊而伦徒[20]举。今世主皆欲治民,而助之以乱;非乐以为乱也,安其故而不窥于世也。是上法古而得其塞,下修令而不时移,而不明世俗之变,不察治民之情,故多赏以致刑,轻刑以去赏。去上设刑而民不服,赏匮而奸益多。故民之于上也,先刑而后赏。故圣人之为国也,不法古,不修今,因世而为之治,度俗而为之法。故法不察民之情而立之,则不成;治宜于时而行之,则不干。故圣王之治也,慎为、察务,归心于壹而矣。
【译文】民众没有治理好,是因为君主不禁止卑鄙的行为;法令不严明,是因为君主助长了动乱的因素。所以英明的君主不放任卑鄙的行为、不助长动乱的因素;他掌握着大权而处在君位上,传下法令来统治人民,因此能高高在上而得知邪恶的情况,而官吏也不再有邪恶的行为;该奖赏还是该用刑臣民自己能作出决断,做出的器物用具都符合一定的制度。像这样,所以国家的制度明确而民臣的力量被充分利用,君主的爵位尊贵而各种人物被使用。现在各国的君主都想治理好民众,但却又用动乱的因素去资助民众;这并不是君主们乐意要把民众搞乱,而是因为他们墨守陈规旧章、没有去考察一下时势啊。这样的话,他们远一点的就会以去效法古代而得到那些行不通的措施,近一点的就会以拘守现状而不能随着时代前进;又不明白社会风气的变化,不清楚统治民众的实际情况;所以滥加赏赐而导致了用刑,减轻刑罚而使奖赏失去了作用。因此,君主们设置了刑罚而民众还是不服从,赏赐用尽了而邪恶的人更多了。所以民众对于君主,往往是先受了刑然后再取得奖赏。所以圣人治理国家,既不效法古代,又不拘守现状,而是根据社会情况来给它制定相应的政策,考虑民情习俗来给它建立相应的法制。对于法制,如果不考察民众的实际情况而建立它,那就不会成功;对于政策,如果能适应时代的需要来实行它,那就不会受到抵制。所以圣明的帝王治理国家,只是谨慎地采取措施、仔细地考察时务,把心思都集中到农战上罢了。
【注释】① 抟:这里通“专”。
② 应用:听从使用。
③ 死制:为法令效死。
④ 设荣名:荣名,美名。设荣名,指设立显荣的爵位。
⑤ 私门:私人门下。
⑥ 开公利而塞私门:打开为国立功而求功名的途径,堵塞投靠权贵而求官爵的门路。
⑦ 淫民:游惰之民,指逃避农战到处游荡的人。
⑧ 禁末:指限制工商业。
⑨ 事敌:高亨说“,事”通“刺”,刺,杀。
⑩ 短:陶鸿庆说,当为“知”字。“知”通“智”。
[1] 长:增加。
[12] 奸:陶鸿庆说“,奸”字为衍文。
[13] 齐:通“剂”。
[14] 秉:掌握。
[15] 立:立国,主持国家政事。
[16] 垂:颁布。
[17] 不:陶鸿庆说,当作“邪”。
[18] 器:才能,人才。
[19] 度:标准,尺度。
[20] 伦徒:伦,辈;徒,众。伦徒,泛指各种人物。
本书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