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御共情阴暗面的10个步骤
我相信从下面的10个步骤中可以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要学好并熟练掌握这些步骤,在生活中尽量加以运用。而且一定要记得,共情是进化出来保护我们免遭危害的一种生物性内驱力。如果使用共情去蒙骗或伤害他人,那就有悖于它维持生命的能量,体现出来的就只是软弱,而非力量。最终,共情一定会显示出它积极的保护作用,而非阴暗面。
抵御共情阴暗面第一步:分辨出真正的共情和有目的的共情阿德里安娜走进我的办公室,把她的皮质公文包往地上一扔,说:“我被那些讨厌的客户烦死了。我知道,这不够仁慈,但是他们真的很蠢,只考虑他们自己,都想着快速地捞上一笔。”她的声音变轻了,开始噘着嘴。
“我觉得我没有任何共情能力啊。”她说。
“我知道您有共情,”我温和地说,“以前我见过很多次了。但是,这会儿,我不能说您表现出了很多共情。”
我们讨论了好一会儿,关于她作为一个人身侵害律师每周要工作60个小时的压力,她那麻烦的婚姻和她那青春期儿子的冲动行为。那天她走的时候告诉我,她会尽力在生活中找到平衡,也会尽力在与客户的关系中更加理解他人。
一周后,阿德里安娜又是以扔公文包开始了治疗会谈,只是这次她不是对客户生气——她是对我非常愤怒。“您毁了我的这个礼拜,”她说,“几天前,一个有残疾的、几乎不能走路的二战老兵,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里,说他儿子被一个醉酒驾车的司机撞死了。您可得明白,我当时就想到了一个6位数的数字。很容易啊,这家伙很老了,在战争中受了伤,现在失去了他唯一的儿子……真是一个梦想中的案子啊。然后他哭了,非常伤心,我就带他去吃午饭。他点了菜单上最贵的食物——整只螃蟹,您能相信吗?午饭之后他告诉我自己没钱叫出租车。我想告诉他可以去坐公共汽车,但是我还是给了他坐出租车的钱,我还以为这个案子可以让我发财呢。”
阿德里安娜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个该死的工作,”她说的时候眼睛翻向天花板,“所以,好吧,这个老家伙第二天再来时应该把他儿子的死亡证明带来,但是他走进我的办公室说他忘了。
他想再出去吃顿午饭,我告诉他我已经吃过午饭时,他又坚持要求我给他坐出租车回家的钱。我最后终于搞清楚了——他是在骗我。根本就没有什么醉酒的司机,也没有死了的儿子。他就是想能多蹭几顿免费的午餐。”
阿德里安娜把身体向我这边歪着,要跟我分享的秘密让她双眼放光。“听我说,医生,这很重要——共情害了我。共情没用啊。”
“但对他有用啊。”我说。
“您怎么认为?”她问,“告诉我,您会怎样准确地定义共情呢?”
“我把共情定义为准确地理解另一个人的想法和感受的能力,”我说,“我觉得他做得相当不错啊。”
“所以您是说他对我的理解比我对他的理解更准确?”她问,身体坐回椅子里,眯起了眼睛。
“从您刚才所讲,很明显他能像读一本书一样把您读懂。他知道您会觉得这是个大案子,知道您会上钩的。他利用了您很想从他身上发一笔大财的心理,得到了免费的午餐和出租车钱。”
“但是我表现得很人性啊,”她在辩解,“我没有告诉过您我所有的客户都是卑鄙小人吗?”
我决定要跟她开个小玩笑:“可您不知道一个卑鄙小人也可以很会共情。”
真正的共情是由真正关心他人和渴望去帮助他们而激发出来的,但有目的的共情则主要关注于他人能给你什么(或者你能设法从他们那里逃避掉什么)。如果出于真正的共情,我们会用关心和尊重来对待他人,在每时每刻的互动中都想寻求真相;如果出于有目的的共情,那他人的想法和感受就不那么重要,因为我们只是在寻求个人的收获和满足。
有目的的共情可以是相对比较善意的、可预测的,就像推销员卖给你一辆车的时候,还想连带再卖给你一些你其实并不需要的配件。我太太和我买上一辆车的时候,我们谈好了一个合同,跟经理握手确认了,安排好一周之后我们去缅因州过周末的路上来取车。礼拜五晚上7点钟左右,我们到了经销商那里,天又黑又冷,好像马上要来暴风雪了。等销售员把新车开出来的时候,我看了一眼车顶上那个滑雪板架说:“我们并没有订那个滑雪板架。”销售员说他为此很抱歉,但是,这是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拿到的唯一一辆车;如果我们不要这辆的话,就得再等上两个礼拜。卡伦都快哭了,女儿们在车后座也快冻坏了,我知道我们这次已经是被搞定了。我付了车钱,也包括滑雪板架的额外200美元,然后告诉那个经理我再也不会跟这个经销商做生意了,我也确实没有。
有目的的共情经常都有着邪恶的一面。一类恶名远扬的例子就是帅气的网球运动员跟有钱的寡妇做朋友,给她们爱和陪伴,只是为了偷走她们的钱,然后从她们的生活中消失;还有就是律师会突然告诉你他周末时间的工作费用要翻番;保险经纪人会说服新婚夫妇每月为保险多付30美元;彩票站的人找老人下手,说服他们只要坚持订很多不同杂志就能赢得大奖;加油站的人会力劝那些外地的年轻女司机,说她们如果不买新型减震器的话就要冒很大的风险;赌场能认出那些冲动型的赌徒,用免费的机票把他们引诱回来(我最近看的一个电视节目上说,一个冲动的赌徒在路易斯安那州的一个赌场里输光了所有钱,有二百多万美元。
那个赌场老板只是参加了他妈妈的葬礼,让他用他们的商务飞机免费度假去赌博)……但是,最经常的情况是有目的的共情和真正的共情同时并存,即使是在最健康的关系中也是这样。比如,约翰想哄劝妻子跟他做爱,所以会主动为她做背部按摩。他是真心地爱着妻子,也希望能让她感觉很好,但是他也有自己的计划——他想做爱。
还有,凯特和乔希是老朋友,但是好多年没有见过面也没有通过话了。凯特的妈妈去世了,留给她一大笔遗产。凯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那些证券和现金,就给做财务规划师的乔希发了封电子邮件。她用了好几段来告诉乔希自己近期的情况,告诉他她是多么看重他们之间的友谊;然后在最后一段,她提到了她的难题,想让他给些建议。她确实是关心他,但是她也想从他那里得到些东西——这里有真正的共情,也有有目的的共情。
真正的共情和有目的共情经常共存,在治疗中亦然。我因为跟病人工作而有工资收入,所以有人会质疑说我的共情纯属是有目的的共情——我专注地倾听,敏感地回应,因为我拿工资就是要做这些事情。但是,我不知道如果只是为了赚钱的话,有多少心理治疗师还会继续做治疗师。做这行的人大多数都是很想能减轻他人的痛苦。我们做这个工作,在很大的程度上是因为我们关心他人,想要尽自己所能来把这个世界变成一个可以让我们生活得更好的地方。这可能听起来很美好,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事实也就是这么简单。
共情的这两种作用很容易混淆,因为我们大多数人都以为,如果想从关系中有所获益的话,共情就不可能是真心的。但是,真正的共情总会让你有收获,即使我们付出共情时并没有想着要拿回任何东西,我们也总是会从中获益的。我们带着共情给出回应,就会加强我们跟他人以及跟整个世界的连接,扩展我们的地平线,拓宽我们的视角。而且与此同时,我们的自我感觉会越来越好。这些绝对都算是获益。一旦人们把共情付诸实践,就会发现他们对自己感觉更好了,焦虑和压力都减少了,跟周围人的连接也更紧密了。
所以,共情总是要把握一个平衡,也就是我们想要找到的那种动态平衡状态。真正的共情会让关系既稳定又结实牢固,而被有目的的共情所驱动的关系总有一天会失去平衡,就像你坐在一个跷跷板上,对面却坐了一个身型比你大一倍的人。因为双方的能量差太过明显,关系就失去了平衡,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摔下来。
我们的目标就是要找到这个平衡。如果是有目的的共情主导了一段关系,那你就需要保护你自己,要知道另一个人的行为是在被其自我利益所驱动。如果一段关系开始时是由有目的的共情作为主要驱动力的——就像大多数的工作关系那样——那就要去关注它的发展方向。有目的的关系可以发展为真正的关系;同样,真正的关系也能变成有目的的关系。共情的力量就在于能够随着时间推移不断识别出真相。
抵御共情阴暗面第二步:了解自己的渴求渴望、向往、梦想、欲望、希望、渴求都代表着同样的东西——你在生活中希望得到的东西。你渴望安全感?婚姻?子女?
持久的爱?和平和安静?财务自由?心灵的开悟?物质上的富足?乡间的房子?夏威夷的公寓?你的渴求,暴露了你生活中缺失的部分,也让你更容易受到共情阴暗面的伤害。
如果想要理解你的渴求,就要去问问自己,在你的一生当中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也要把你以往的渴求和当今的渴望关联起来。过去总是影响着现在,我们藏在心里的愿望和表达出来的渴望都会指向那些过去对现在的生活产生影响的地方。
奥斯卡,38岁,是一个很有天赋而且也非常成功的艺术家,他的水彩画装饰着很多富人名流的家。然而,不管他卖出了多少作品,或者他得到了多少热烈的评论,奥斯卡还是会渴求更多。
在治疗中,他谈到了跟他父亲的关系。他父亲是德国移民,是一个颇有天赋却默默无闻的雕塑家。父亲35岁的时候得过一次不很严重但也让身体很虚弱的心脏病,他就指望着大儿子奥斯卡来实现自己的梦想。“你有这个天赋,”父亲总跟他说,“如果你足够努力的话,就能成为当代的梵高。”
奥斯卡对自己的要求越来越高,希望能实现他父亲的梦想。
25年之后,他父亲也已经去世十多年了,他还继续督促自己,渴望能成为明星,一直在追求一些他永远都做不到的事情。“我想成为最好的那个,”他解释说,“我想让我的父亲为我骄傲,想象着他能为我的成功而微笑,让他知道他的生命终有所值。”
奥斯卡一直以来的渴望表明他很想改写他的过去。在治疗中,他找到了对过去的自己(那个一直坚信自己能为了父亲而改变世界的小孩)和现在的自己(那个盲目想要改变过往的痛苦而持续强迫自己超越能力所及的男人)的共情。由共情来为自己指路,他就能摆脱过往的桎梏。
跟过去相关的渴望也可能是想重复过去的经历。我父亲66岁时因为心脏病发作去世,之后的6个月里,我买下了两处房产,一处在我工作的波士顿,另一处在缅因州。缅因州的那个房子就在我10岁那年我们全家去度假(也是我父亲唯一的一次度假)的那条街上。我其实负担不起两幢房子,但是这个事实没能影响到我。我是想重复我的过去经历并希望保持能代表我童年时光的那种全家齐心协力的感觉。我也想把我父母给我的所有的爱、温柔和关心再传给我的孩子们。
因为被悲痛和想要为老婆孩子创造一个完美环境的渴望所激励着,我很容易就受到共情阴暗面的伤害。房屋承包商、地产中介、律师、银行家、木工、水管工、电工,以及在出售、修建、翻修房子和为房子做财务规划中涉及的所有人都能轻易地利用我这一点。我头脑不清,因为我急于想向我父母和我弟弟的回忆致敬。
共情能帮我们理解自己的渴求,看清这些渴求对我们生活产生的影响。问问你自己:我想要什么?我又需要什么?什么物质财富能让我的生活质量真正有所不同?什么样的成就能让我感到满意,能让我的内心得以安宁?
我们许多人都想在我们选择的领域中做到更好;大多数人都想被敬仰、被尊敬、被爱戴。“我想要成为那种在餐厅里人们会走过来找我要亲笔签名的人。”我的一个病人告诉我。
“您想要因为什么而出名呢?”我问他。
“我也不知道,”他耸了一下肩,微笑着说,“这个其实没关系。我只是想让别人来找我要签名。”
对名气、成功、敬仰和无条件关爱的渴求通常是因为想要弥补过去经历过的失望。要想明白你一直以来的渴求是什么,就需要去重访你的过去,寻找一下哪里缺失了共情。记住,渴求就是想去填补空缺的地方。那些空缺都在哪里?它们代表了哪些原始的缺失?它们是在什么时候,如何产生的?又为什么一直没有被填补上?
共情应该总是会把这个寻找的旅程带回到过去。但这并不是要找到什么人来责怪(见第七步);相反,你是要去弄明白你是谁、为什么你会有现在的这些想法和感受。一旦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些渴求,你就能够摆脱掉某些意识不到的旧有模式了。
抵御共情阴暗面第三步:学着相信你天生的本能身处危险时,你天生的共情本能会保护你。凯莉——本章刚开始的那个故事里的强奸受害者,听到了共情发出的反对信号,却决定把它关掉。她想要表现得友善和信任人的渴望压倒了共情发出的警告信号,让她更容易受到强奸犯的蒙骗和操控。
身处危险时,我们的情绪脑马上就会发出警报,于是体内分泌出大量肾上腺素,流动着大量荷尔蒙,心跳也会加速。猫受到惊吓的时候会弓起后背,毛都会竖起来。人类虽然没有遍布全身的长毛,但我们身上会起鸡皮疙瘩。如果你突然受到惊吓,身上起了鸡皮疙瘩,或心跳开始加速,就是你的大脑在告诉你需要小心了。我们的大脑能采集到那些看起来不太重要、进入不了我们意识的信号——一个一闪而过的面部表情,一个与谈话内容不那么相符的说法,一个只在嘴上却没有出现在眼睛里的微笑,脚紧张地点了一下地,灌木丛里的窸窣声,刹车时刺耳的声音……所有这些可能的危险预兆在进入我们的思维脑之前,就会被我们的情绪脑加工处理。所以,我们经常在能找到合乎逻辑的理由说明我们身处险境之前,就能感觉到恐惧,觉察到危险。但是,情绪脑有时候会反应过度,在没有威胁的地方感觉到威胁。
比如,楼梯的吱嘎作响可能促发严重的惊恐发作;松鼠爬树的声响也能让人心跳加速。
在第四章,我讨论过把节奏放缓的必要性,这同样适用于危险时刻。虽然我们要注意情绪脑发来的信号,但我们也要让思维脑发挥作用。这能把我们从让人无法动弹的恐惧中解脱出来,去实施可以救命的行动。当凯莉意识到她正处于极大的危险中时,她开始依赖于她的思维脑,她观察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强奸犯,准确地解读出他的意图,并决定了应该怎样来救自己的命。这个完美的例子展示了思维脑和情绪脑之间如何相互依赖,共同指导我们的行动,保护我们的安全。
抵御共情阴暗面第四步:保持注意力恐惧、焦虑、恼怒和沮丧肯定会让我们只关注到全局中独立的某些部分。例如,心理学研究显示,高水平的情绪唤起会急剧降低我们处理信息并存入记忆的能力。所以,如果有人用一把枪或一把刀威胁我们,那我们的注意力就都在这个武器上,这会降低我们注意到其他细节的能力。如果我们因为工作、身为父母的责任、体育活动中的竞争或关系中的痛苦而倍感压力时,我们的视野会变窄,共情也肯定受到影响。
我们的渴求和动机会进一步限制我们关注全局的能力。站在楼梯上面对一个主动要帮她拎东西的陌生人时,凯莉有过很强的疑虑,却选择忽略掉它们。她不想自己是疑心很重的那种人,所以她忽视了情绪脑和思维脑传递出来的危险信号。直到她被强奸之后,她的视野才扩展开来。因为担心丢了性命,凯莉才开始注意到整个画面,采集到一些不相关的、看起来不太重要的细节,把它们穿在一起形成一个整体。她能意识到那个强奸犯想杀她,是因为她能够忽略掉她的恐惧,转而依赖于共情的大视角来看问题。
虽然暴力事件绝对是我们这个世界中的一部分,可我们绝大多数人永远都不会有机会面对一个持枪的歹徒。但是,我们一定会遇到一些影响我们健康和幸福的威胁,它们没有暴力事件那么严重,危害性却并不小。在诺曼·卡曾斯(Norman Cousins)的《愈合的心》(The Healing Heart)一书中的前言部分,伯纳德·劳恩(Bernard Lown)医生讲了一个他自己经历过的故事,是关于一位患有充血性心力衰竭的中年女性,她已经带病生存了十多年,养大了孩子,继续着图书馆员的工作,在她的社区里还蛮活跃。
她每周都要去心脏科门诊部做一次检查,那一次她的医生是跟几个主治医生一起来的,热情地跟她打了招呼,然后就跟其他的医生宣布:“这个女人就有T.S.。”几分钟后她就开始呼吸过度,人被汗水打湿,脉搏过速。劳恩医生非常诧异病人怎么会如此快速地由看起来很健康的状态转变为严重的疾病状态,便让她解释一下是什么让她如此焦虑。“我知道T.S. 是什么意思,”她说,“意思就是我已经快不行了(terminal situation)。”劳恩医生一再跟她确认说T.S. 只是三尖瓣膜狭窄(tricuspid stenosis)的意思,是她那种心脏病的医学术语,但是他的话还是没来得及挽救她的命。当天晚些时候,她就死于心力衰竭。
这个女人的心脏是很脆弱,要了她的命的却是强烈的恐惧感。她以为自己快不行了,觉得没有了希望;然后,她活下去的意志就减弱了,最后就去世了。这样的情形在现代医学领域里并不少见。如果医生跟一个癌症患者说,“你的病没法治了,我们也无能为力”,病人的世界马上就只剩下一种无可逃避的命运——死亡。医生的共情缺失严重损害了病人的世界:希望流走了,信心撤退了,黑暗也就降临了。
不管在治疗中还是在生活中,我总是提醒自己要依赖于我的周边视野。我没注意到什么?我漏掉了什么?我能如何拓宽我的视野让我能理解得更全面、回应得更敏感?我记得有一个病人,她来找我时已经陷入了绝望,因为她丈夫出轨了。我们一起工作了好几个月,我一直都关注于她呈现给我的那个话题——她丈夫对她的背叛。直到治疗过程的最后,她把丈夫也带来一起进行讨论,我才了解到了全部的真相。她泪流满面地承认,其实在丈夫对她不忠之前,她就曾经跟她的老板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外情。
那一天我学习到了:一定要睁大双眼,对自己的偏见和预判要更加谨慎。我绝对是受了性别偏见的影响,认定丈夫会欺骗妻子,而妻子都会很忠诚、奉献。我也意识到了,我很容易受“悲惨女人综合征”的影响,自动相信了她受到了不公平对待的解释。
共情会扩展我们的视野,以纳入我们体验到的全景,并提供一个甚至能涵盖一些周边细节的广角镜头。共情也会在时间轴上进行操作,让一个运动着的画面定格下来,让我们能看到事件发生的顺序。在这个把所有问题都怪罪于她丈夫出轨,却不解释一下自己也曾经对丈夫不忠的女病人案例里,我没能看到一些能说明问题的、依次发生的细节。比如,我没弄清楚她为什么会愿意待在这样一个无助的处境里。尽管我感觉到了我好像漏掉了什么东西,我却没有注意到我的直觉,因为我太投入于做她的“救世主”,想教她如何应对这样一个操控型的男人。
共情总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引出真相。对他人性格和用意的理解很少来自“啊哈”式的顿悟体验,而总是来自那些随着时间慢慢形成的、值得深信的认知。所以要注意人们心情和行为的细微变化;留心观察那些不太相符的细节和事实;还要让你的头脑对所有的可能性都保持开放的态度。当你的视角扩大之后,你的内心和头脑也会扩展,这会带给你所需的耐心、灵活性和智慧,来关心自己也关心他人。
抵御共情阴暗面第五步:当心突兀的接近如果陌生人问你很私密的问题,或者向你暴露他自己的个人信息时,就要当心了。亲近应该是应邀而来的,不会突然发生。
那些闲聊了一会儿就想跟你套近乎的人,他们脑子里想的肯定不只是你的最佳利益。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一个陌生人来参加你母亲的葬礼,不用问就给了你一个温暖的拥抱。“我是你母亲童年时的朋友,”这位陌生人带着真诚的温暖说,“我感觉好像已经认识你一辈子了。”在这种情况下,你可以比较肯定这个陌生人是出于真诚的关心和在乎。相反,如果是一个推销员在认识你10分钟之后就伸出双臂搂着你,那他多半是出于某些自私的原因来跟你熟络的。
等你买下了汽车或定制了礼服(或者决定不买车或礼服)之后,这些人还会记得你吗?他们还想做你的朋友吗?
要考虑得长远些,小心那些主动付出感情、表达夸张的感激或送出“免费”礼物的陌生人。他们很有可能在期待这些投入能有所回报。
暴力事件专家加文·德·贝克尔在他最近的新书《保护好我们的礼物》(Protecting the Gift)中讲述了一件他在从芝加哥到洛杉矶的航班上亲历的事情。加文·德·贝克尔坐在一个独自旅行的少女旁边,他发现坐在过道另一边的一个男人总是鬼鬼祟祟地看着这个小姑娘。这个男人选了一个合适的时机,从过道那边凑过来,伸出手来,自我介绍说他叫比利。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很谨慎地握了握他的手,告诉了她的全名,然后他们就开始聊天。这个男人了解到她是去洛杉矶看望朋友,而她的朋友们还以为她会坐更晚的一班飞机到;而且,她还不知道要怎么从机场去朋友家。
他要了一杯威士忌,酒送来了之后还让她尝一下。尽管她开始时拒绝了,他最终还是哄骗她从酒杯里抿了一口。他还告诉她说她的眼睛很漂亮。
在这个男人起身去上厕所的时候,加文·德·贝克尔礼貌地问这个小姑娘,他能不能跟她说几句话。她看起来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加文·德·贝克尔说:“他会主动从机场开车送你的,他不是个好人。”显然是这样的。加文·德·贝克尔在行李提取区看到这个男人又凑到小姑娘旁边,主动要开车送她。她礼貌又坚定地拒绝之后,他做了个很生气的手势,沮丧地走开了。
一般在关系的早期就能感觉出来这段关系能否发展为比较亲密的关系。我们都认识那些一见面就让我们感觉很舒服的人甚至一见如故。但是,真正的亲密关系(建立在真正共情的基础上的亲密关系)都需要时间来逐步建立信任。跟一个人聊上几句,或有一次促膝长谈,或首次约会很成功之后,不管你感觉有多么亲近,都要慢慢来。如果你感觉到被人催促了,那一定要坚定地维护好自己的边界,而且要清晰无误地让那个人知道自己的预期。
如果对方不尊重你的边界,强迫你做些让你感觉不自在的事情,你要说不。要相信你天生的本能,一旦做了决定就不要犹豫。不管别人看起来有多么和善,都不要让自己上当。如果他们很生气或厌恶地走开了,也不要因为伤害了他们的感情或破坏了一段友谊而感到自责或羞愧——要为用共情来保护自己而感到自豪。
抵御共情阴暗面第六步:小心过冷和过热两个极端斯坦是一位39岁的餐厅老板,跟我讲了他未婚妻极其恶劣的一次脾气大爆发。他跟他的餐厅经理(刚好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通了半个小时电话之后,他未婚妻醋意大发。他解释说他们只是在讨论工作上的事情,他的未婚妻却扇了他一记耳光。然后当天晚上,她为此非常后悔、愧疚。
“她有时候会非常甜美,但是发起脾气来就会像那次那样,”他一边说,一边打个响指,“有时候——可能甚至是绝大多数时候——我都不知道我是要走还是要留。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我说:“我一直在仔细地听您说,我不太明白您怎么会如此依附于这个女人。您告诉我说她脾气很差,您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心情很糟糕。看起来,她跟很多人都格格不入,包括她最亲近的朋友和她的家人。您还告诉过我,尽管您很在乎她,但您并不觉得您在爱着她。但您还是想娶她。”
我的这个实事求是的评估开启了一个长长的讨论,斯坦很坦诚地讲了他对女人经验不足,他害怕孤独余生,他以为这段关系就是他有望能进入婚姻和成为父亲的最后、最好的机会。通过共情把所有的牌都摆在桌面上之后,斯坦就能看到事情的全貌了。
这次治疗会谈结束时他说,从现在开始他打算慢下来,不急着为将来做打算,直到他能很舒服地觉得这段关系将会持续下去。几个月之后,斯坦很明显地意识到他的未婚妻不会变了,所以他结束了这段关系。
一般来讲,在过热或过冷的环境中,共情的效果并不好。共情需要一个平衡的温度,可以用冷静的反思把火热的情绪平息下来。如果你在乎的人总在过热或过冷的两个极端中变换,那你的情绪也会随着对方的心情而波动,你就会发现很难达到一个平衡。平衡对于付出和接收共情都是必不可少的。如果情绪的变化总是不可预测,我们就会一直很紧张,不知道情形在什么时候会发生改变,或者不会发生改变。当这种张力和焦虑不断恶化时,我们的想法也会变得混乱,而且越来越难以给出合情合理的回应。
如果你经常感觉状态不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或说什么——比如你刚得到炽烈的永恒爱情,接下来又感受到退缩和忽视,那就肯定是有问题了。极端情况会让人无所适从。这种情况所吞噬的能量比给出的能量还要多,所以注定会剥夺共情的力量。
在发生冲突时,某些特征性的回应会损害关系,而另一些反应则有助于关系的稳定。有人研究了亲密关系中的男人和女人使用(或者不使用)共情的方式,整理出了夫妻吵架时会发生的四大类行为。在一篇《共情的精准性与婚姻冲突解决方案》(Empathy Accuracy and Marital Conflict Resolution)的学术文章中,心理学家维克托·比索奈特(Victor Bissonnette)、卡里尔·罗斯布尔特(Caryl Rusbult)和谢利·基尔帕特里克(ShelleyKilpartrick)列出了冲突中可能发生的四类行为。退出和忽视肯定对关系有害,而发声和忠诚则有助于维持关系的稳定和安全。
退出行为包括威胁要结束关系、愤怒或沮丧地离开房间,或者反应很粗鲁(大喊大叫、摔打东西)。这是“过热”的极端。忽视是一种被动的破坏性行为(“过冷”的极端),包括拒绝讨论面临的问题、虽然不断点头但并没有真正在听、避免进一步的互动、回避可能会导致吵架的争论,或者因为不相关的事情批评你的伴侣等。研究人员认为,“从长期伴侣功能的角度来看,在冲突中不要采取退出或忽视行为,这很关键。”
发声和忠诚这两种有助益的反应可以体现出冷热两种极端之间的“冷静”的立场。发声需要主动尝试把事情讨论清楚,愿意寻求问题的解决方案,包括向朋友、家人或治疗师寻求建议;忠诚的行为方式能被动地起到正面效果,包括等着情况好转,即使在冲突中也保持乐观的态度,别人批评你的伴侣时会为其辩解等。
共情有助于有益行为的产生。当我们能准确地推断出我们伴侣的想法和感受时,就能压制住自己做出破坏性反应的冲动,也更能去包容对方。我们会努力去相互理解,而不是相互报复或伤害。共情会帮我们先把自身利益放在一边。但是,如果关系要一直保持稳定和健康的话,共情就一定要能双向地流动。如果伴侣一方能精准地理解另一方的想法和感受,反过来却不能很好地被理解,那这个关系就会变得不平衡、不稳定。
即使在很亲近、很相爱的关系中也会存在共情的阴暗面。带着同情和耐心去感受这段关系,你就能判断出这个关系是否能变得更加平衡和相互共情。“不惜代价的和平就是战争”这句老话也适用于有冲突的情况。如果你把所有的能量都用于维持一段付出比回报还多的关系,那你就是在向共情的阴暗面投降,也是在拿你自己的稳定性和自我感在冒险。
抵御共情阴暗面第七步:远离总是责怪他人的人学会识别出爱责怪他人的人可能是你能保护自己免受共情阴暗面伤害所采取的最重要的一步。要评估他人自我归因的意愿和能力,一个重要的方法就是去观察责怪他人的人的行为。这里举几个典型例子。
● 我也没办法,都是别人的错。
● 你都不会相信他们做(或说)了什么。
● 从没有人欣赏我。
● 他们总能得逞。
● 我尽力了,但是团队的其他人都在偷懒。
● 为什么我是这里唯一一个努力工作的人?
●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在成长早期,孩子并不能把自己视为一个有独立自我感的、与他人分开的人,而是把他们的父母或监护人看作是自己的延伸。如果遇到了困难,他们会认为他们的照顾者要为出错的事情负责。
我女儿阿莱娜两岁的时候,有一次撞到了起居室里的咖啡桌上,与此同时我正好从书房下楼来,打开了起居室的门。“爸爸,”她疼哭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阿莱娜的意识里,她妈妈和我要为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事情负责,因为她还没有发展出独立的自我感。所以我只是安抚了她,帮她克服了这个小小的创伤。我并没有想去教导她自己应该为伤害负责,因为我知道这超出了她的理解能力。共情让我只在她能够理解的水平上对她的想法和感受做了回应。
在不断长大的过程中,孩子会通过跟深爱他们的大人之间的多次共情互动,来学习如何应对失败,然后,带着失败继续生活。他们会发现,即使犯了错,他们还是会被接纳、被爱的。随着被接纳,他们为自己的成败承担责任的能力会逐渐增强,他们的自我感也会不断扩展。但是,如果他们的想法和感受没有被理解,他们就会继续责怪他人来保持自我感的完整。如果没有被共情对待,他们就一直卡在责怪模式中出不来。
如果你想好好看看那些还卡在责怪模式中的成年人,就打开电视去看《杰里·施普林格脱口秀》(The Jerry Springer Show)。
这个节目里,有男人责怪女人的不忠;有女人责怪丈夫或男友跟闺蜜睡觉;还有女人责怪闺蜜勾引自己的丈夫或男友;有母亲责怪女儿毁了全家;有隔壁邻居相互责怪对方拉低了房价。
这就是一个责怪的游戏。如果要在这个节目中寻找共情,你会发现根本找不到——观众中也没有,他们看着别人相互攻击从中取乐;主持人也没有,他最后总是对嘉宾愚蠢的滑稽举动直摇头;当然,坐在台上的嘉宾身上也没有,他们会利用自己关系中的问题来娱乐别人。我不知道这个脱口秀和其他类似节目的主要用意是不是为了能让我们感觉自己没那么惨。这类言行放肆的节目给了我们一个不用为自己负责的机会。我们可以为所欲为——对我们最好的朋友不忠、对丈夫尖叫、对父母动手——然后总是可以去为此责怪别人。
我很喜欢那个村民站在村口迎接新邻居的故事(虽然只花了几分钟来写《杰里·施普林格脱口秀》,我还是发现这个故事马上就能让我舒缓下来)。一个父亲带着他的全家来了,马车上装着他们的家当,他问:“这里都住着些什么人啊?”
“你原来的村子里都住了些什么人啊?”这个村民问。
“他们都是些小偷,每个人都是,贪婪、自私、没头脑、感觉麻木……”
“你在这里也会发现同一类人。”村民回答。
下一辆马车出现了,车主问:“告诉我,先生,这里都住着什么人?”
“你原来的村子里都住了些什么人呢?”这个村民回应。
“他们都很善良,关心体贴别人。”他回答。
“你在这里也会发现同一类人。”这个村民说。
在生活中,你播种什么就会收获什么。那些把自己的问题都怪在他人身上的人,肯定也会被很多人责怪;喜欢责怪他人的人也吸引同一类人。这种人在生活中会去寻找容易内疚的心灵,在这些人身上种下他们的不认可和谴责。如果没有这些肥沃的内疚之地,那些责怪的种子也只能在风中飘散。所以,想要避开这些喜欢责怪别人的人,就要特别注意你的内疚水平。如果你跟某些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感觉很内疚,就要仔细去评估一下他们的归因行为。他们是不是把问题都怪在他人身上?他们是否愿意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是不是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不好的事情都是他人的错?
总是为自己的问题责怪他人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行为,这意味着灵活性的缺乏和共情的绝对缺失。(心理学家也相信,越是为自己的问题责怪他人的人,他们的人格就越可能不稳固。)责怪他人和共情是相反的行为,因为对他人的责怪是基于谎言,而共情则总是基于事实。责怪他人就是想把责任推到他人身上,而共情则是愿意为自己的想法、情绪和行为承担责任。
抵御共情阴暗面第八步:警惕别人为了他们的目的煽动你的情绪情绪的确是会传播的。那些知道如何为了自我需求来煽动他人情绪的人,能够把想法和情绪的文火变成有破坏性的山林大火。我最近在《芝加哥论坛报》(Chicago Tribune)上看到一篇题为“憎恨摇滚”(Hate Rock)的文章,是讲正在快速增长的白人种族优越主义者(光头党)的音乐产业,他们使用狂暴的歌词来宣扬种族仇恨和谋杀。按照这篇文章的分析,年轻人在一遍又一遍地听着这些歌词,比如“之前没有过大屠杀,但是马上要有了!/把炉火点起来!/把炉火点起来!”时,他们就会慢慢地被卷入到这场运动中。
在这些充满仇恨的信息传播给成千上万的年轻人时,共情的阴暗面就悄然起作用了。摇滚节奏会煽动情绪,同时也钝化了头脑。这种宣传有用吗?我最近看到,互联网上的“仇恨网站”在5个月的时间里注册人数就从1400个增加到2000个。仇恨就像是一种病毒——是能传染的,能轻易地通过互联网、印刷品、收音机、电视和CD播放机来传播。
共情的阴暗面也会更悄然地渗透在我们的生活中。比如,假设你对3%的工资涨幅深感失望。下班后,一个对工资涨幅也很不开心的同事让你跟她一起去喝一杯。
“你不觉得约翰(就是老板)更偏袒男同事吗?”几杯下肚之后,你的同事问你。
“我不知道啊,”你说,又补一句,“但是对这个涨幅我的确不开心。”
“我看到他是怎么对你的了,”她继续说,情绪越发强烈,“他对你毫不尊重,其实他对公司里的每个女同事都这样。我知道有其他女同事也跟我们一样不开心。我觉得我们应该联合起来一起去投诉。”
这种时候就比较纠结,因为虽然你的确对工资涨幅很失望,但你在这家公司只做了两年,你知道还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可你还是会琢磨你的同事是不是说对了——如果这么多女同事在工作中都不开心,那老板可能真是存在性别歧视。你应该按照她的建议去投诉上司吗?还是应该继续工作,期望明年工资能涨得更多?
共情能帮助你理清你的想法和感受。第二天,头脑冷静之后,你仔细考虑了自己的情况并做出总结:自己最主要的情绪是失望,而不是气愤。你原来是希望能有更大的涨幅,但是跟你那位同事不一样,你没有理由相信老板对你不满意。你想去把事情弄清楚,就跟老板约了一次当面讨论,问他能不能解释一下工资涨幅是怎么决定的。他心态很开放,很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原来,公司给工作不满三年的员工统一都是3%的涨幅。他还告诉你他对你的工作很满意,也很喜欢跟你共事,还打算让你承担更多的职责。你离开他的办公室,对自己的未来感觉好多了,还提醒自己要确保他会履行承诺。
如果他人为了他们自己的需求来煽动你的情绪,那在表面的关系之下就酝酿有共情的阴暗面。一位身处矛盾重重的婚姻之中意志消沉的33岁女性来向心理治疗师咨询。这位女治疗师35岁,离了婚,独自生活。她马上就认同了她的这位病人,在几周的治疗中暗暗地鼓励病人考虑跟她丈夫分手。又过了几周,治疗师的引导越来越明显了。基于她自己的经验和她关于男人的普遍看法(而不是对她病人特有情况的共情式理解),她相信她的病人只有离开她丈夫独自生活,才能找到幸福。她的病人很抗拒,几个月之后就结束了治疗。
我们要记得,每个人都要自己做决定。即使某人是治疗师、是教授、是公司CEO,或是美国总统,也并不意味着其就绝对值得相信。值得相信是一种很美好的品质,但这必须是努力争取来的。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你在一段关系里感觉不自在,都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去仔细倾听,运用你的评估技术去判断和你有关系的这个人是不是暗中还有其他目的。
我每周都在酗酒和其他药物成瘾者的门诊治疗项目中带一次团体治疗。有一天,一个新加入的、几天前曾经试图自杀的病人崩溃了,泣不成声。她告诉团体成员说在这次试图自杀之前,她已经重新酗酒好几个月了,为了解决她糟糕的婚姻问题,她还在进行高频率的心理治疗。她也知道自己丈夫的严重酗酒和周期性暴怒让她越来越无法冷静,但是她还爱着他,无法想象没有他该怎么活下去。
她很困惑应该走哪一条路,就直接问她的治疗师是不是应该离开她丈夫。她的治疗师相信这段关系对她的病人来说不仅很有风险,而且也注定是要失败的,所以就直接建议她收拾东西离开。治疗师劝她,“我不觉得您爱着他,往长远看,我觉得您自己过会更好一些”。
那次治疗谈话之后的几个小时,病人就尝试了自杀。几天之后我见她的时候,她还很困惑,而且深感害怕。“求您了,能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吗?”她问。我问了她很多问题,在寻找答案的过程中,我们都意识到了她的婚姻是多么的混乱,甚至可以说是混沌。然而在她说到丈夫的时候,也很明显可以看出来她还爱着他,还没有准备好放弃这段关系。她解释说,当那位她非常佩服和尊敬的治疗师告诉她应该离开丈夫时,她感觉到不管选哪条路,她都注定会不幸福。她感觉到陷入困境没有希望,才觉得自杀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她还告诉我说,她爱丈夫,她相信这段关系还有希望。她意识到,眼下她还要留下来。“或许有一天我会离开他,”她说,“但是现在,我还需要他来让我活下去。”
这几个故事都表明,共情的阴暗面并不总是涉及邪恶的目的。真正在乎你、关心你的利益的人也可能会用一种微妙的、但可能很有破坏性的方式来操控你,想让你接受他们对你想法和感受的解读。如果你感觉到自己在乎的人正在按其想法操控你,一定要记得: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你自己。唯一的正确答案就是你通过努力、耐心、自律和坚持共情来找到的那个答案。
共情需要花时间,不能太过仓促。在治疗过程中,如果我试图掌控局面,说服自己和我的病人相信我对他们的问题有最终解决方案,那我就是在扮演上帝。我并没有权利给别人我的答案——我只能给出我坦诚的、实事求是的评估,来帮助他们离答案更近一些。我的作用就是和我的病人并肩而行,而不是把他们带到我觉得他们应该去的地方,或者更糟糕的就是,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在他们每次迈错步或遇到不幸的时候只故意点点头,怕他们拒绝接受我的建议。
我跟两个10多岁的女儿互动中,也尽量遵循着共情的方式。
我并不总能成功,但我总是在努力。尽管我会觉得我知道什么对孩子是最好的,我还是相信我的作用是帮助她们理清她们的选择,让她们自己得出结论。她们的决定可能跟我的想法不一致,但只要我知道她们的健康和安全没有受到损害,我就必须尊重她们所选择的独特道路。
我女儿艾瑞卡在八年级时就是全联盟校队的跑步运动员,在十一年级时(高中第三年)成为她高中田径队的队长。她一直热爱跑步,但是在十一年级的春季,她饱受伤痛和生病的困扰,不得不离开了田径队。一天深夜,她来到我在家里的办公室,告诉我说她在考虑十二年级(高中第四年)还应不应该参加跑步比赛。“我太容易受伤了,尤其是长跑时,我觉得现在应该让我的身体休息一下了,”她说,“我喜欢跑步的乐趣,也能保持身材,但是我受够了比赛竞争的压力。”艾瑞卡说了很长时间,我就听她说,问她问题,尽力帮她理清其经常很矛盾的想法和情绪。最后我们都同意,她决定十二年级不继续参加比赛是正确的。
那次谈话很容易就会走到另一个方向上去。因为我对体育竞争的热爱和对她天赋的无比信任,我本可以试图影响艾瑞卡的决定,建议她进行高频率的物理治疗,她觉得有压力的时候主动给其建议,或者去见她的教练要求一些特殊的待遇。而事实上,我只是听从她的想法,她让我看到了对其来说很正确的那个选择。
我敬佩她所进行的内心探索过程,也尊重其最终的决定。
共情能为问题或困难找出每个人各自的答案,尊重每个人都是独特的。我们没有一个人会跟标准理论完美契合。我们也不能被整齐地贴上标签,做好鉴定,盖上图章,码放在架子上。不管我们多么有智慧或有经验,我们也不能决定别人应该选哪条路。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要给出坦诚的反馈——只是我们给出的任何解释和建议都要留有余地,在继续努力去了解真相的过程中还可以进行重新解读。
抵御共情阴暗面第九步:留意不一致的言行一致性是评估他人(更不要说你自己了)性格的一种重要方式。电影《婚礼歌手》(The Wedding Singer)中有一个很美好的场景。德鲁·巴里摩尔(Drew Barrymore)问处于悲伤中的亚当·桑德勒(Adam Sandler),他之前有没有意识到他跟未婚妻之间的关系会出问题。桑德勒毫不迟疑地说:“我记得我们有一次坐飞机去大峡谷,我在此之前没去过大峡谷,但琳达去过,所以你会以为她会把靠窗的座位让给我,她却没有。也不是说这是个什么大事,你知道,但是我觉得生活中有太多这样的烦心小事了。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傻。”
“一点都不傻,”巴里摩尔说,“我觉得这些小事情才重要。”
像不一致的言行这种“小事情”足以毁掉一段关系。如果有人一会儿充满爱意,下一刻又很自私;开始很善良,然后突然间又很不顾及别人;很深思熟虑,然后又莫名其妙就很粗心大意——如果这明显是个重复模式——共情就提醒我们多加小心。人们在过度关注于(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们自己的需求和渴望时,就更容易表现得不一致。当情况符合他们的需求时,他们就很善良体贴;不符合他们的需求时,他们就暴露出自私和粗心的行为。
我们都偶尔会出现不一致的行为,但是持续的不一致行为模式就表明了共情的缺失。共情需要你愿意投入时间和能量去理解他人的想法和感受。缺乏行为的一致性时,共情的力量就在流失。所以,要经常站在瞭望台上,注意观察你所有关系中的一致性。如果你刚刚认识一个人,还看不出什么苗头时,就注意去观察其做事的方式。观察这个人如何对待服务员、公共汽车或出租车司机,以及在超市里跟她一起排队的陌生人。这个人对下属和对上司都是同样地关心和体贴吗?她是不是当面对她的公婆很友善热情,但是接下来几天又一直说他们的坏话?这个人对垃圾工是不是像对国税局审计员一样友好呢?这个人在电话里跟陌生人是怎么说话的?这个人是对一天里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很敏感、细心、善解人意,还是只对其自认为有用的人才会这样?
在治疗中,经常可以见到这种不一致行为。例如,克里斯托弗在治疗的前8个礼拜中都很宽厚友善、体谅别人。然后,有一个礼拜他在治疗时间里没有出现,也没打电话解释一下。再下一个礼拜他来了,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当我问他为什么没打电话时,他就被激怒了,进入了防御状态。“出了点事。”他说,把手举在空中,手掌朝外,警告我就此退后。他不肯再进一步讨论这个事情。
三个礼拜后,克里斯托弗又有一次治疗爽约,医院让他为此负责,给他寄了他没来那次的账单。接下来那个礼拜里的每一天,他都给我打电话,在电话里对我大喊,威胁要起诉医院,要求我“去把事情搞定”。当我解释说他开始治疗之前就已经同意了医院的规定时,他突然就终止了他的治疗。
病人有时候会要求我多加一次治疗,只要我能做到,我就会答应他们。但是有时候,尤其是假期当中很多人都会经历情绪的低落,我就没有时间来安排额外的治疗。这时候,病人失望的反应经常能很明显地体现出其性格。举个例子,朱莉经常抱怨说她是如何的付出多于所得。她说,每个人都在利用她,却没有人愿意花时间来听她说话。“生活真让人厌恶”是她最喜欢的一句话。
圣诞节之前三个礼拜,朱莉告诉我说她感觉很低落,需要外加一次治疗会谈。我的日程表里没有任何空余的时间,但是我跟她保证,如果有了空余时间,我就给她打电话。每一天,无一例外,她都给我打电话,问有没有人取消;每一天,无一例外,我都给她回电话说没人取消,但是我没有忘记她的要求,如果有人取消的话,我就会给她打电话。这样持续了一个礼拜,然后有一天晚上我在医院里有个急诊,午夜才回到家,所以没能给她回电话。第二天早晨,我工作用的留言机器上有这样一条信息,来自朱莉:“很明显,你并不想帮我,我知道对你来说他人比我更重要。我要去另找一位治疗师了。”
最近,一个朋友给我讲了她公公的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她和丈夫跟公婆一起出去吃晚饭,公公就独占了整个谈话,谈论他转信天主教及他最新的和平共处的生活哲学。“我会尽量给每个人都留出做他们自己事情的空间。”他用平静安详的声音说。15分钟之后,一个戴耳环的年轻男子走过他们的桌子。她公公脸都气红了。“我都想去把耳环从他耳垂上扯下来。”他愤怒地说,声音大到旁边的人都能听到。
我想强调的不一致性就是指人们描述或定义自己的样子跟在现实生活中他们做事的方式之间有区别。用嘴说比实际做到容易多了,不一致性就是一种明确的信号,表明这个人很难真正说到做到。当然,我们都时不时会表现出不一致,尤其是在承受很大压力的时候。但是,如果不一致性成了一种可以预测的模式,在艰难的时候、平和的时候都持续这样,那我们就能相当肯定:这种人的共情是不够的,阴暗面就在不远处。
抵御共情阴暗面第十步:记住,共情不是善良的同义词乔治是一个处于恢复期的酗酒者,45岁左右。他给我讲了一个发生在一年之前他父亲死于酒精中毒那天的故事。
“我有5个兄弟,”他开始讲了,“我们决定在一家多切斯特酒吧里碰面,为我父亲做一个老式的爱尔兰守灵夜。那里的人都很能喝酒。我刚进酒吧,就有人喊了一句‘给乔治来瓶威士忌',我哥哥利亚姆毫不犹豫地大喊了一声‘除非我死在这里',所以我父亲的守灵夜,我就只能待在酒吧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生着闷气,抽着烟。我发现利亚姆根本没有同情心啊,我越想越生气。我回家之后就喝得烂醉如泥。我要跟他持平,好报复一下他的不善解人意。”
故事讲到这里,乔治把手放在脸上,用手指挠挠他的脸,搓着他那两天没刮的胡子。他看着我,忽闪着眼睛,露出一个谦卑的微笑。“所以你知道下面的事了,对吗?我旧病复发了,很遗憾又得重归治疗,老老实实地参加匿名戒酒会的见面会。最后我才用我的木脑袋瓜想明白,原来我完全搞错了。我本以为哥哥在贬低羞辱我,现在才知道他是在尽力挽救我。他是个粗人,只能做建筑工人,高中都没毕业。当然,他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告诉我他很在乎我,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设身处地地为他想一下,我知道他是在做他觉得他应该做的事情。他已经尽力了。”
眼泪顺着乔治的脸颊流下来,他也没去擦掉。“我父亲喝酒把自己喝死了,我的两个兄弟喝酒也很凶,我曾经也是,后来终于不喝了。现在我能看到这个事实——我哥哥刚刚因为这种害人的东西而失去了父亲,如果又要失去我,那可真是要他的命了。”
有时候,看起来像是共情阴暗面的事情,事实上是一种艰难却又坚定的洞察和理解,是要把我们带出混乱的局面。共情并不总是给出我们想要听到的答案——事实上,共情经常希望能改变我们自暴自弃的行为。在治疗中,我很多次不得不要求病人关注那些给他们带来无尽悲伤的想法、情绪或行为。我总是尽量以共情为向导,仔细地倾听,问开放式的问题,表达我的想法时总是允许病人可以不同意我的想法。我的初衷主要是帮助病人成长,成为其想要成为的人。这些实事求是的评估可能是难以下咽的苦药。有时候,病人会因为愤怒和沮丧而对我进行猛烈抨击。有时候,他们会闷闷不乐,偶尔也有病人会突然退出治疗。
对于退出治疗、独自生气好几天或好几个礼拜的病人,我常常感到很内疚,不知道我怎么说或怎么做才能给他们继续下去的力量和意志。但是病人们都知道,我主要是为了他们的利益考虑;他们也知道,如果我相信他们是在用某种方式伤害他们自己的话,我不会因为害怕冒犯或伤害他们的感情就忍住不说的。他们能理解,改变和转化自己的过程并不那么轻松容易,需要付出大量的努力。几个礼拜或几个月后,他们可能会再次回到治疗中,告诉我说,“你让我就要得手的婚外情泡汤了”,或者“你毁了我的饮酒狂欢派对”,或者“你揭露了我的工作狂本质,现在我都无法理直气壮地在老婆和孩子之外花那么多时间了”。共情带来的改变难以抗拒,能让人们重回工作、生活和成长。
共情的强大在于它忠于事实。我并不是说只有一种事实,因为每个人体验到的事实都不一样。寻找事实和意义的过程可能会很艰难,要求会很高,所得的回报却是不可估量的。我们都在寻找着生命的意义和目的。如果被无处不在的共情阴暗面所诱惑,我们可能会偏离这个旅程,在失衡、困惑、迷失或绝望中待上几个月,甚至几年。对身体的伤害只是共情阴暗面造成威胁中的一种;对于我们内心和精神的伤害会更为常见,也更难以忍受。
共情能教我们如何通过避免一言一行中的欺骗来保护自己和他人。这可能是一条艰难之路,需要有付出,需要意志、自律、耐心和容忍。但是也只有通过共情的力量,我们才能发现我们是谁,我们想要成为谁,以及我们如何才能在他人寻找自我的路上帮助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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